逍遥右脑 2017-12-30 18:45
前几天学校贴出讣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讣告,白白的纸贴在黑板上人为的制造一丝肃穆的气氛。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天热的异乎寻常,长江正在发大水,弄堂里始终飘散着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臭味,一只黑色的母猫整夜地在弄堂里叫唤,在空调尚未普及的夏夜,人心浮躁。老人们都说弄堂里会出事,却又故作神秘地不愿泄露天机。头戴粉色塑料发卷的女人们不再在乘凉时大嚼舌根,而是转向自己的男人向他们传达老人们的神圣预言。
过了三天事情终于显现,他们从一百零几号的亭子间里拖出一个发臭的死人。那是一个死了很多天的老头子,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死掉的,大人们只说他是热死的。那一年,很多老人都没挺过夏天,包括我爷爷。
弄堂里的臭味消散后,带着粉色塑料发卷的女人们又聚在一起,说着长江发大水是因为江泽民的名字起得不好之类的话,她们还提到我爷爷,说他运气好,死得早,要是晚几个月,挤在死人多的八月,要在火葬场里排队臭掉的。
死亡只有在教科书里才是美好的,现实中的死亡,只是可憎的、得不到同情的,而且还会发臭。我忽然很担心我单身居住的奶奶,怕她像爷爷一样某天早上就这样再没醒过来。幸运的是我奶奶挺过了那个夏天,并且挺过了之后许多个夏天。
现在的夏天一年比一年热,远超过了长江发大水的那年,但没有死人,也许是因为来人们都死得差不多了吧。我不得不把弄堂过分炎热的原因归结于家家户户的空调,它们逼死了一些老人,逼走了剩下的一些。嗑瓜子的女人们不再乘凉但依然嚼舌根,赤膊的男人们把牌局从马路搬到了无证的棋牌室。一切井然而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