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7-04-26 10:12
一
妹打来电话,让我周末回家。周末要考试,我有点犹豫。电话那头似乎有哽咽的声音。我再大声询问时,妹已经挂断电话。
寂静的房间里,铺天盖地的恐慌朝我袭来。奶奶粗重的呼吸声在静夜里流动,划破遥远的夜空直入我的心脏。我有点窒息,是高空缺氧的感觉,是胸口堵塞一大团棉花的感觉。我赶快拨通四叔的电话。电话拨通的一瞬间,我听到奶奶惯说的一句话,“别给香说,……”后半句被四叔的声音隔断,残破在奶奶的老房子,残破在那盏昏暗的灯泡下。即使奶奶不说,我也知道奶奶的心语。奶奶不愿意我们端着公家的饭碗,耽误公家的活计。这样的处世原则,打我记事起,奶奶就在我的耳根边唠叨,再没记性也刻在心里了。
四叔说,奶奶一天没吃饭,说话也没了力气。现在妹正在家中给奶奶打吊针。妹是一个医生,在家乡附近的人民医院上班。她回家很方便。四叔说话时,竭力给每一个字灌注一种宽慰和轻松。他叮嘱我,后天回家看看。四叔的遮掩增加了我的恐慌,我知道奶奶病情更重了,也许是到了弥留之际。
我真的很害怕。我很想从电话线里伸出手去,摸摸奶奶榆树皮般的颧骨,摸摸奶奶雪白的头发,紧紧握住奶奶瘦硬的十指,给奶奶传递一种生命的力,让奶奶等着,等着我回来。
“四叔,我要和奶说话。你把电话给奶。”四叔说,奶奶不让告诉我,不让打搅我的工作。再有几天就放假了。等放假了,娃们自然就回来了。四叔说着,一向坚强的四叔喉头有吞咽唾沫的声音。他是朗声说着的。但我听到他把泪咽进肚子里了。“我站在院子里和你说话。你奶在打吊针。她现在没力气和你说话。你忙完就回来吧。”四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定挂着一串泪水,脸一定是仰向天空,仰向那棵苍老的枣树的。我能感觉到四叔的克制和压抑。
奶奶一直和四叔生活在一起。爷爷去世后,四叔四婶是奶奶风里雨里的庇护伞。五叔虽然给奶奶很多钱,但他要上班,要出差,不能日日侍奉在奶奶的床前。只有四叔四婶端茶递水,煎药熬汤。日子久了,磕磕碰碰是难免的。四叔不计较奶奶的责骂,依然笑呵呵地在奶奶面前晃来晃去。奶奶查出乳腺癌后,四叔便卷起铺盖卷,睡在奶奶身边。
奶奶的病情更加严重。距离上次回家给奶奶过寿,大约一个月的时间。那一天,是个晴好的天气。太阳藏起冬日的冰冷,温和地看着被病魔折磨得憔悴如柴的奶奶。奶奶坐在房檐底下。阳光把她脸上的皱纹放大,把清凉凉的光点放在皱纹中。奶奶的皱纹被一个个光点托起来,浮起岁月的沧桑,流动着子孙们成长的痕迹。现在,满堂的儿孙像翅膀硬朗的鸽子,飞出去了。即使飞得再远,他们也能沿着奶奶悠长的目光飞回来。 1 2 3 下一页 尾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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