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6-06-15 08:33
偶尔翻检旧物,不意滑出一张发黄的老照片,呆呆地望着照片,我默坐着,不禁潸然泪下..那是大姐留给我的唯一遗物.照片上的她,年轻,美丽.恍惚之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大姐温婉、端丽的音容,仿佛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引着我,又重新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小山村.
小时候,我很顽皮,不是把东家里的瓜果偷了,就是和小伙伴打架,母亲认为我是兄弟姐妹中最令人闹心的一个。
然而,大姐对我最好,凡有好吃的都会留给我这个最小的弟弟,因而二哥老是说她偏心。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我喜欢和大姐去田野里挖野菜。
我拿着小锄头,大姐提着篮子,一前一后来到无人的旷野,放眼望去,有好多不知名的野花映入眼帘,满目的绿意,让人流连忘返。
我们一边挖着肥硕的野菜,一边在花丛中与蝴蝶戏耍,仿佛把自己融入了美丽的大自然。不觉中天快黑了。我们提着满篮的野菜,踏上回家的路,口里还不时唱上几句乡村里的儿歌,好不开心。
我最期待的就是夏天暑假的来临,那样,就可以缠着姐姐带我去村边的小河里摸鱼.在那快乐的日子里,每每吃了早饭,我就会提着大姐为我亲手编的鱼篓,拉着她,飞般地跑向小河边。
匆匆忙忙的我,卷起裤腿就往清澈的河水里跳,激起的片片欢乐的浪花,吓得鱼躲我远远的。河水不深,站在水里,凉爽极了,我扑腾扑腾摸鱼的时候,大姐就在一直站着的岸边提着鱼篓,一边笑着看着我,一边把我丢到岸上的鱼捡往篓子里.虽然,并不是每天都会有收获,但大多时日,我们姐弟还是可以抓到小半篓细鱼细虾.拿回家,一家人就可以打牙祭了,这在当时已经算是不错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每天为柴米愁苦的母亲,才会露出少有的笑容。
可是就在大姐十八岁那年的一天,不知道么回事,去放牛的大姐,到吃中饭时还不见回来。
我一向离不开大姐,更何况一上午没见到她,我就和妈妈一路寻找,结果在一片菜籽田里发现她一个人在地上不停地滚来滚去,身上粘满了红花草和泥巴,头发也乱成一团,口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词,我吓坏了,冲过去抱着大姐,一个劲的哭着喊她,可她就是不理我,妈妈去拉她,她不让,还胡乱动手乱抓乱叫。啊,我的大姐,现在想来,这个世界最疼我的人,或者恐怕依然是你,因为当时,不管我么样扯你,你都没露出一点或会带给我恐惧的凶相,而仅仅是不理会我。
从那以后,大姐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有时自言自语,有时又跳又唱,一湾子的人都笑话她,我的爸妈也因而在村里抬不起头。
于是父亲到处求医问药,均不见好转,加上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只能试些土方子,但终不见好转。
无意中,家人听说西边有个半仙,可以治好姐姐的病,父亲就下定决心要试一下,可是又不能空手进门。
还是母亲有办法,那年代,只要人有吃的就行,一般家庭是没有多少余钱的,母亲向亲戚借了点面粉,请人做了两大萝匡的麻花,我第一次看到金黄的麻花,闻着好香,吵着要吃,母亲就是不让,说是送人的,我当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吃上一根呢?
父亲带上麻花,请回了那个所谓的半仙,来到我家里,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就说没事了,就匆忙离开了。
可能是心理作用,大姐居然好了几个月,象好人一样,看不出有一点异样。
没过多久,父亲听人说,女孩嫁了人就不会发病,可以冲喜的,就赶紧找了个媒婆,把大姐说到了一个更穷远的山村,那一晚,我在被窝里躲着哭了一夜。
我不知道那位半仙给姐姐施了什么法,反正,一年以后,大外甥出生了。我们娘家人很开心,凑了点钱,给外甥做了些衣服之类,似乎姐姐的生活开始有了起色。
但随后的日子,并不是那么顺心。大姐后来又养了三个孩子,本来家徒四壁的家,更是雪上加霜,再说姐夫又是个“酒麻木”,不论是否有菜,一天都要喝三餐酒,喝完酒就会对大姐大打出手,好几次差点离婚,过的日子可以想象有多艰难。
然而大姐是个好强的女人,有委曲从来都是一个人默默忍受,虽没读过一天书,却学会了种菜卖菜,苦苦支撑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家。
如此生活,大姐过了快三十年。
终于有一天,大姐病倒了,吐了好多的血,姐夫迫于面子,只得将大姐送到市二医院检查,结果,被查出是直肠癌晚期。
在外工作的我,听说之后赶到医院,看着骨瘦如柴的姐姐,我痛苦不已,曾经爱我疼我的姐姐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苦命的大姐,慈爱的大姐,半年后,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或原本不属于她的世界.
大姐出殡那天,肯定是因她生前好人缘,来了好多送葬的乡亲,我在长长的队伍里,伴着她的灵柩,一路泣不成声.
------大姐,这么多年了,天堂可好?
抚着姐姐的照片,悲痛不绝的我,已不知是在梦里还是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