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6-06-02 12:22
在我的行囊里取出一双黑布鞋时,妻笑了,你累不累啊!不远千里的你又把烂布鞋带回家,你不嫌行李大啊!我苦笑了一声,谁让你老公爱恋旧啊!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情,只因这是娘留给我的最后一双布鞋了。带着这双鞋好像娘一直陪伴着我。已随俺天南海北走过了几个春夏秋冬。鞋面的外层侧面有几处挂烂的地方。鞋头的烂口子大些。还好内层无大碍。鞋底已磨损了已有三分之一。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的针脚。
秋日午后,一阵风吹过,阳光从小院中桐树叶子里晃出来,一道道光束斜斜地钻进了上房屋竹帘的缝隙里,洒在竹椅的脚下。娘仰躺在椅子里。癌症的病魔折腾的娘一会儿眉头紧皱,牙关紧咬。尽管如此,也抵不住娘来自骨髓深处的疼痛。禁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转了个身子,侧着蜷缩在小被子里。娘,很疼吧!打一针吧!看着娘那张消瘦的几乎只剩骨头的蜡黄的脸。我在她耳边轻声问。娘摆摆手,接着又微微点点头。娘的神志已有些模糊了。我给娘注射了一支杜冷丁后。不那么疼了,娘把身体转过来看着我问我要布鞋不?小屋柜子里还有一双。你看合脚不,合脚就拿走吧!看我这身子骨,怕是没几天了。做鞋已是不可能了。也没人给你做鞋。我心里一阵痛楚,眼泪一点一点的挂在眼窝里,几乎夺眶而出。我赶紧说去小屋柜子里找鞋,转过身擦了擦眼泪。
一双娘纳的布鞋捧在我手心里。娘做鞋的情景浮现在眼前。首先做的是袼褙。农闲时节的好天气里,娘先熬好一小锅面糊,搬出四方小吃饭桌,支在小院的太阳地里,找出破得不能再穿的旧衣服、铺单、被里。撕成一片一片,再将一块块边角料儿叠加起来,铺平、铺匀,一层面糊一层布,啪啪地拍着桌面,把四层或者五层旧布拍得紧紧实实地帖在一起,拍的双手红红的。接着糊在门板上,用两条凳子架住一块门板,太阳足,半天的工夫就晒干了。等晾干后揭下来就成了袼褙。下来,娘从枕头下面<红旗>杂志里的书页里取出大小不一的纸鞋样。有父亲的,弟弟妹妹的,我的,还有奶奶外婆的。娘按照这些大大小小的鞋样,用大块的原料比试好,再用崭新的白棉布、白洋布上下盖面,拿出一把大剪刀依照鞋样剪下来。剪好后,娘先把鞋底边纤好。接下来开始纳鞋底了。娘取出那个结婚陪嫁来的红色的针线筐。纳鞋底的工具都在里面,锥子,顶针,缝衣针。
白色的纳底绳。一般鞋底为五、六层袼褙。娘坐在靠墙的屋檐下,用锥子在鞋底上扎出一个小孔,把针从小孔中穿过去,再用顶针一顶,翻过鞋底,捏住针将绳拽出,直到再也拽不动。这时母亲就将绳在锥子把上挽两三个环,用力将绳拽紧。绳磨毛了,她就用嘴唇抿一下。针扎涩了,她就在前额的头发中荡一下,再钝了,就用磨刀石磨尖了。纳鞋底是一个技巧中带着力气活,往往纳一会鞋底,脸上就会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调皮的我,曾经用足力气试过,就是扎不透。成家后,看到娘布满双茧的手,额头的皱纹,才慢慢明白布鞋多么来之不易,凝聚了娘多少精力和汗水。熬坏了娘曾经明亮的眼睛,花白了娘多少的头发。 1 2 下一页 尾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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