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6-04-30 08:53
尘封的记忆，残留着邂逅的美丽；何必要在一起，让我爱上你，使我没勇气，依然感受到你的身影是那样的清晰……题记
两年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和丈夫离了婚。没过多久，她辞职，离开了小镇。
净身出户，她来到这座沿海开放城市打拼。几年以后，她已经在当地一个斐誉的广告公司里，做了一名创意总监。
她知道自己的魅力。所以，她隐瞒了离异的曾经。因为，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过。
明星的气质，孤傲的性格，非凡的能力，偏执的工作狂。这是同事们私下对她的评价。
这天清晨，她一如平常的走进了矗立在市中区的写字楼，走进了属于自己办公区域的楼层。她已经习惯了第一个上班时，面对空旷的写字间，独自一人走在其中的那种感觉，甚至，有点陶醉于那种感觉。
当她正沉醉在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的感觉时，蓦然，一个背影从距她不远出映入眼帘，打破了她的那种享受。
听见了鞋音，那声影转过身：
早上好！
一张长相略带憨厚，堆满笑意的脸伴着一句略带磁性的男中音问候，传到了她的耳边。
但此刻，她有点恼怒。这声音，破坏了她心中陶醉的感觉。
我是新来的清洁工，今天第一天上班。他自我介绍说。
她撇到了他手上攥着的抹布。
哦，早上好，辛苦了！
瞬间，她恢复了平静，职业性地微微点了下头，随后，径自走到自己独立的办公间。
打开电脑，她习惯性地用食指抚了下显示屏上端，她发现，没有一点积尘，显然是刚刚擦拭过。以前，每天到办公室后她总是会擦拭一下电脑。
干活还挺细心的。她不由地抬起头，用眼光扫了一下在外面干活的那个身影。
但对于他打破了她进办公室时的那种感觉，的确感到不舒服。
片刻，她打通了行政部的电话。说出了还是希望清洁工晚上打扫卫生的建议。行政部的人告诉她，是那个新来的清洁工主动提出早晚都打扫卫生的。
他说：办公楼坐落在闹市区，白天窗户都是紧闭的，只有在下班后开窗透气，如果在晚上打扫的话，第二天早上办公室难免会铺上新尘。晚上打扫、早上擦拭，是最好的清洁方案。
他们觉得这建议不错，就采纳了。
这人还真上心。听了行政部的解释，她心里这样想。其实她刚来时，对于清洁，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说出来。毕竟跨部门了。
她本能地又再次用眼光扫了一下在外面忙碌的他。
稍后，她提出了最早擦拭创意部的请求。她不愿意一个清洁工破坏她每天清晨的那种感觉。
第二天早上，当她来到办公楼时，在外走廊看到了他的背影。躬着身，认真擦拭着走廊的盆栽。
她径自走进创意部，在空旷的写字间里，她又找回了那种陶醉的感觉。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又习惯的用食指扶了电脑显示屏上端，没有积尘。
还不错，她这样想。
以后，每天早晨，走进办公楼时，她都会在外走廊看到他的身影，或擦拭盆栽，或清扫走廊，或在另一个部门的门前忙碌。
当她走进创意部时，清洁，空旷。那种陶醉的感觉，越发舒畅。
当走进属于自己的办公间，用食指扶拭显示屏上端时，总是没有积尘。
间或，他们也会迎面相逢，总是他先堆起满脸憨笑，说：你好。
她也只是职业性的微笑点头：辛苦了。
然后，擦身而过，从来没有多说过一句。
有时，当擦身而过之后，她也会在一刹哪间有种念头：这人，还真不错，行政部总算找对回了人。
创意部的工作总是很忙碌的，她也总是很忙碌的。。而匆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
一天清晨，她走进办公楼时，又看见了他忙碌的身影。也许是昨晚她对一个商家广告的创意有了崭新的想法，她觉得舒畅。看见他时，破天荒的，她主动问好。
他还是那副憨憨的笑容。
她说：你好，来这里好久了吧，习惯吗？
他说：两年了，谢谢关照，非常习惯。
走进办公室，好久没用食指扶显示屏上端的她，又伸出食指，扶了扶，没有积尘。
她抬头望了望他，一个躬身的背影。真不错，两年了，一如既往。行政部的人眼光还行。她想。
这个周末的下午，和往常一样，她来到了书店。突然看见了他，在一个书柜前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读着。
一个清洁工，到书店读书。
处于好奇，她悄悄的到了相邻的书架，用眼光扫了一下他读的书“创意与策划”。此时，她有点惊奇，也她有点感慨，没有惊扰他，她悄悄的离开了。
不久，创意部接手了为该市最大的，也是全国知名的饮料集团策划一个新品广告的案子。公司老总告诉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是公司花大力气才挖来的客户，第一单方案的好坏，将直接关系到和该集团建立长期合作伙伴关系的问题。
费尽心思，她和部门的其他员工终于拿出了几个觉得不错的广告策划案。但和客户见面后，都被一一否定。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老总告诉她，如果再拿不出满意的案子，客户将走人，她总监的职位也别干了。
虽然她把压力也传达给了部门的其他人，但她倍感到巨大的压力。
干创意策划那么多年了，第一次，她开始有点力不从心。这或许就是灵感的枯竭和事业遭遇瓶颈吧。因为，她始终觉得那几个方案真的不错，但为什么客户不满意，她想不明白。几个下属也仿佛失去了方向一样。
终于，一个下属在第三天的上午送来了一份新的策划案：最美的暗恋。
看到这题目，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镇的山水，浮现出小镇那个暗恋她的他和那盛开的菊花。一幕幕此时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她的灵感顿时如脱缰的野马。
很快，经过她的呕心的完善，这个广告创意得到了客户的大为赞赏。该集团的老总看完后，甚至说：这是他看到的一个最凄美、最使人难忘的广告。并当即拍板草签了和公司的长期合作协议。
在晚上的庆祝宴会上，她悄悄问起了下属构想的由来。下属告诉她：是老赵给了他这样的构思。他也是在无计可施时看到了老赵，灵光一现，突然想起最基层打工仔的想法或许能带来灵感。于是他问起了老赵最难忘的事情。老赵在问明缘由后，想了好久之后，说：是暗恋吧！
老赵。她念着，满脸狐疑。
就是那位清洁工呀。下属补充道。
她的眼前瞬间清晰浮现出那个在书店看书的人。
在去KTV的路上，她突然坚决的对下属说：你去把老赵叫上吧，他应该算作功臣之一。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公司。
他终于还是来了。借助歌厅温柔的彩光，她看到他一脸憨笑，但眼神却不到处游离，显得十分从容。
当他到来后，她以一个领导的身份，代表创意部对他表示感谢。并在下属们的起哄下，唱了她最拿手的一首歌曲：后来。
唱罢，一个下属由衷的感叹，这是她唱的最好听的一次。
但她知道，这首歌，是她对曾经过往的倾诉。
最美的暗恋的广告片，已勾起她对往日的清晰回忆。此时，她呆呆的望着大屏幕，双眼噙泪，陷入深深的往事回忆中。
当大屏上出现满屏金黄色的菊花时，她使劲摇了摇头，这时，一个沧桑凄婉，荡气回肠的男音，洞彻她心扉。比原唱周氏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他在演唱：菊花台。
此时的KTV里，全然没有了那种嘈杂的声音。显然，所有人，都被这男音演绎出的纯正悲伤所打动。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这绝望极致的歌词被他的嗓音发挥到了顶点，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如狂飙。她起身，冲了出去。
第二天上班时，她已恢复了常态。当她来到办公楼前水池旁时，手机响了，在接听手机的时候，脚下滑了一下，本能的她一松手，手机掉进了水池里。呆了片刻，她用眼在水池里搜寻，却丝毫不见手机的踪影。
糟了，手机里面有好多客户的号码，而她，却从来没有备份的。怎么办，此时，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老赵的身影。她正想冲进楼内叫他时，他已从楼内奔出。
他没有多话，和她一起来到了水池旁，她还没来得及说明，他已准确的来到手机掉落的地方，挽起裤腿，跨进了水池里。
冬季的南方，室外的水虽说没有那种刺骨感，但还是冰冷冰冷的。他跨进水池后，他们才知道，那水，居然齐腰深，他只能躬着身，以下巴几乎贴到了水面上的姿态用手在水里摸索。很快，手机捞了起来。
看着他有些发抖的身子，她催促他快去把湿衣服换了。而他，用力把手机甩甩后递给她的同时，不慌不忙的叮嘱她千万别开机，在大楼右拐大概五百米处有个修理手机的，请他们处理后才能开机。
上午，她找到了他，在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后，她拿出二百元钱，递给他。
他还是那副憨笑的模样，语态客气平和，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地拒绝了她给的钱。
这本是一件平常事，为求心安，她也有多种说法要他收下这钱。可望着他那坚定的眼神，也不知为什么，口才一向优异的她，竟然语噻，呆在那里，没有了话语。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他和她的相逢也只是在楼道。她还是那样微笑，他还是那样憨笑。只是相逢时，听见脚步声，他会主动转身招呼，看见他，她也会主动招呼；一贯素颜的她，间或也开始化淡妆。偶尔，她走进办公室，用手扶了显示屏上端后没有积尘后，她会不由自主的走到下属的电脑用指扶擦，当看到也没有积尘，她欣慰的同时，转瞬即逝般，内心也会没来由的一沉。
周末时，她还是习惯的上书店，也时时会看到他的身影。她从没惊扰过他。
但看到他后，她会不由自主的感到了一种踏实。
孤独多年的她，每每夜深时也会想到这样的细节。
我不可能是喜欢上了他吧，想到此，她自嘲般的笑笑，马上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年初，公司接了一单某知名保险公司人寿保险的广告创意策划。她和下属们也卯足了劲要把这单创意广告做好。
这天，她加班到了晚上。走出办公室时，她看到了他。
他注视她的目光此刻比平时稍长且专注，但她没有注意到。他们简单的对视招呼后，擦肩而过。当她走出大楼看到繁星满宇的天空时，她突然想到了他的目光，已经习惯孤独的她，也突然有了一种想找个人倾诉的欲望。
她转身，找到了他。她说想请他吃晚饭。这是她到这个城市几年来第一次单独和一个异性吃饭。
那晚，他们交谈了好多。看着他那憨憨的笑容和真挚的眼神，她喝酒了。酒后的她竟然给他讲述了小镇的里的他和她的故事。
她没有想到，对于她，他绝对是一个最好的听众。晚饭的好多时候，都是她在讲述，他在倾听。他的眼神始终注视着她，专注而礼貌，间或以几句理解和善人的话附和她。
也许是孤独太久，长久压抑的缘故，也许是对他已经开始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的缘故，她喝了好多好多酒，她醉了。
早上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睡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头还隐隐乍疼。她紧张的蓦地起身掀开被，发现只有外套没在，自己原来是和衣躺在床上。她定定心神，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出是宾馆的布置。她起身下床，看到了在写字桌上，压着一张纸条，寥寥几行遒劲的字迹：
这是宾馆的房间，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外套被你吐脏了，我已请宾馆务必在早上七点前为你洗好，你起来后呼叫前台就行。以后千万别喝那么多酒了哈！
她按下了呼玲。片刻，一位老大姐给她送来了外套。当看见那张纸条时，老大姐絮叨道：我在宾馆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你那么漂亮，又喝得那么醉，他叫我和他一块扶你进房，帮你脱下外套，看着他写好字条，又看着你睡踏实了，才叫我一起出门，又小心的将门锁好，拧了几下，才离开了。
真是个好男人。他离开的时候，眼角居然有泪花。老大姐补充道。
这时，她依稀记起，昨晚最后，他劈手夺过她酒杯倒掉的情形，她也记起了，他那时心痛和无奈的眼光。
她突然感觉到自己从没有过的清醒，她开始追忆那些点滴过往。
她飞快的冲出门，飞快的来到了办公楼里。
办公楼里，四处却都没有他的身影。
一整天，他都没有出现，她也压制着自己，没有打听他的消息。毕竟，她是一个总监，而他，只是一个清洁工。但那天，她确实有点落魄。
那晚，她失眠了，脑子里，全是他的身影。她明白了，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但究竟从何时起，由何事起，她真的不知道。
第二天，她起得比平时早。当她驱车快到办公楼前时，她突然看见人行横道上，迎面慢慢地走来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那个男人是他。
他左手提着个大包，右手挽着那个女人。两人走得缓慢、安详。女人脸上，堆满着幸福的微笑。
瞬时，她感到冰凉的绝望和揪人的心痛。
她在他们面前停下了车，她望着他，眼神凄厉，脸色铁青。他也看着她，眼神专注无奈，也没有了平时的憨笑。
他们没有说话。
片刻，她驱车离开了他们。她飞也似的冲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甚至，有人叫她都没听见。
办公室的窗台上，摆放着一盆新鲜的菊花，她呆呆的望着，脑海一片空白。
保安进来递给她一封信，笔迹遒劲，是他写的：
你好！我走了，那盆新菊，是我送给你的小小礼物，虽然晚了些，但希望它能陪你一段快乐的时间。
我是陪爱人来到这座城市的，她患了绝症。她喜欢海，想最后的时光在有大海的城市渡过，于是，我辞了职，带着她来了。
我曾经也是做创意策划的，我喜爱这个工作。不忍就此放弃，所以，我到了你们公司，做了清洁工，这样，我即可以感受工作的氛围，又有闲暇的时间陪爱人。
原来只是想呆几个月的。因为，她只有几个月的生命了。但没想到，她奇迹般的活了这么久。而我，在公司里，也遇见了你。对你，我是从惊讶到钦佩到爱慕。只是我已没有资格表达。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关注你。所以，在公司，我一直做到了现在。
请原谅我的直白。
爱人的病情最近突然加重了，来日无多，她想回家了。我必须陪她回家了。
永远快乐！再见！
她放下信，习惯的用食指扶拭了一下显示屏，又走到窗前，看着那盆菊花。
她抬手拉开了窗，随风飘进了一首沉重的歌曲：
尘封的记忆，残留着邂逅的美丽；何必要在一起，让我爱上你，使我没勇气，依然感受到你的身影是那样的清晰……
她的眼里不知何时已挂满了晶莹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