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4-10-11 15:17
她是这个城市流浪的白领,他是穿着脏乱的建造工人。他们说同样的方言。
她与他,既无交加,也无语言,大楼盖完了,他便会跟着工地转移阵地,此后漫长的毕生,都没有再相遇的机会。但一场暴雨,却让她在电闪雷鸣中,看清了这个从没有过交谈的乡亲。
那是这个城市30年来常见的一场暴雨。低洼的地势,让这个山城,在短短一个小时的降雨后,就积累了齐腰深的大水。她当时刚下了公交,雨势猛然增至最大,而那一路段,偏偏是全部城市的最低点。她下车后不过是走了几步,便被凶悍而来的雨水吓飞了魂魄。她在胆怯中,本能地想要捉住什么货色,可是昔日并不广阔的马路,此刻忽然间变得阔大无比,不过是几步之遥的一棵小树,因了汹涌的大水,却像是千里之外一株无助又苍莽的稻草。她一点一点地向前挪移,眼看就要触到了一块广告牌,却不想,一个大浪袭来,将宏大的广告牌恶狠狠地卷起,而一旁的她,被一浪扫过,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所有,都只是产生在霎时。她连想一下的时光都没有,便被卷入了巨浪之中,高三励志。好像只是一秒,仿佛过了好多年,她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拦腰抱住。昏迷中,她感到本人正靠在一个男人的胸前,那样硬朗的臂膀,那样安稳的心跳,让她再不用害怕。她只要随着这个男人,向前,向前,一直到达保险的最高处。
她苏醒过来时,发明自己正靠在一家店铺的台阶上,雨水,仍然以不可抑止的速度,猖狂地涨着。水面上飘满了木板、垃圾,甚至有自行车一闪而过,而一辆小型的“迷你”轿车,竟被一个漩涡,瞬间卷了下去。她心坎的惊惧,像千万匹脱缰的野马。而她就在这时,看到了他。他像鱼一样,一次次潜入水底,将被暴雨卷走的路人,一个个抱起,而后用一只臂膀,划向她倚靠的高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到第六个的时候,他终于大口地喘着气,衰弱地蹲在了台阶上。此时,民警已经赶来,疾速组织四周的路人平安退却。暴雨,也开端匆匆减小,路上的水,打着漩,流向不远处的护城河。
她扭转过火,想要向他说声谢谢,但他早已起身,朝对面的工地游去。她站起来,朝他喊:警惕点。他回首,冲她笑,而后一个猛子扎下去,不过是几秒钟,便抵达了对岸。她看见他回头,朝这边被他救起的人挥着手,又自豪地喊过来:释怀啦,我从小在长江边上,水性好得很呢!那一刻,泪水悄无声息地就迷蒙了她的双眼,她第一次被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弄哭了。
这场暴雨之后,对面的工地上,换了新一批工人。她还不来得及问他的姓名,向他说声谢谢,或者请他吃一顿饭,他就从她的视线里,彻底地消散掉了。她与他,在这个城市里,尔后连彼此对视一眼的机遇,也不再有。
多少天后的报纸上,登出此次暴雨中,勇敢救人的市民。满满的一个版面,她一个个地找一个救了6个路人的豪杰。可是,没有。对她所处的路段,报道的,只有一个将人从汽车下救出的民警。
她始终为此。过了许久,她才清楚,“市民好汉”里怎么会有他呢,他不外是这个城市促的过客。就像当一栋栋高楼破起,感激的碑石上,素来都只雕刻那些著名的捐助人士,而他与成千上万个工友,则在大楼竣工的那一日,即被这个繁荣的城市,淡薄地忘却。
可是,总有一些微笑,或者背影,会被久长地记着。就像,她再也不能将他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