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4-10-07 17:38
她是个坏女人，这简直是所有人都认同的事实。坏到什么水平呢？她十六岁就早孕，而后被学校开革。因为有多少分姿色，她后来嫁给了一个司机。司机也诚实，她便欺侮他，后来她和别人私通。
碰到他的时候，她已徐娘半老。不，这还不算完。她命硬，已经克死了两任丈夫，并且都给他们戴过绿帽子。而他则是一个未婚男人，由于家庭穷苦而耽误了，等到兄弟姐妹都成了亲，他已经35岁了。
她长他5岁，伐柯人来说媒时，提起她的从前，说：“只有你不介意，我能够给你说说。”他说我不介意。他有什么？一个修自行车的店铺罢了，人又生得丢脸。她的风骚是出了名的，而他的木讷也是出了名的。谁也不会相信他会娶她，谁也不会信任她会嫁给他，但那年的尾月，鞭炮响了，他们结婚了。
她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个丈夫生了一个，一儿一女。他笑呵呵地说：“看我多，还没怎么着就一儿一女了。”他并不介意别人的目光。她仍然是勤、馋、爱打麻将、跑到四邻八舍说长短，和男人眉来眼去。这弊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老了，没有人要她了，可她还是去招惹男人。
有人去告知他，他木讷着脸说她：“你要是没事就在家里呗。”他没有恼，她先恼了：“你说我？在家中我还不闷死？去串个门怎么了？”他不再说下去，还是去剥瓜子，这是他最爱做的事：给她剥瓜子。她最爱的零食是瓜子，一边吃着瓜子一边骂：“当前，你少管我，窝囊废！”
她爱骂人，他嘿嘿地笑着听，并不还言。连儿女都听不下去了，嫌她骂得寒碜。她说：“老娘混到这一步，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兔崽子，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嫁给个修车夫！”
但他还是那样疼她，即使进了门凉锅冷灶，他也不嫌，家里有个女人老是好的。他做饭，拣她爱吃的做。做熟了，一遍遍到街坊家去喊她吃饭。她总嫌他烦：“催死呢？还差两圈！”两圈打完了，菜凉了，他端下去热，一边热一边说：“别老去打牌了，打一小会儿就得了呗，时光长了对身材不好，你看你的胃，又疼了吧？”
她胃疼的时候，他灌个热水袋放在她肚子上，左手拉着她的右手，有个女人真好，这身子是温热的，固然不知道疼他，可到底是有女人了。她也有对他好的时候，骂他贱骨头，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他就嘻嘻笑着：“我就是没见过女人，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女人。”
这时候，女人就笑了，她去照镜子，果然照着一张桃花脸，但却是老桃花脸了。她已经40岁了，真的老了，年轻的时候打情骂俏，没干什么正经事，到如今找了个知冷知热的人，值了。前两个男人，为了她的轻佻，打她骂她，她没有改过来，成果第一个喝多撞死了，第二个去游泳掉到河里淹死了。因为长期打打闹闹，他们死时，她只觉得少了个给她挣钱的，甚至没有哭没有闹。人们都说她心硬，说最毒不外妇人心，她磕着瓜子说，“哼，谁让我长得美。”
现在丽人迟暮了，但她仍旧是美。坐在巷子口跟人打牌聊天。大雨天，他推着自己的车篷跑回家，有人说：“你男人回来了，快去烧壶热水给他暖暖身子。”她却磕着瓜子说：“打完了这圈再说。”连一双儿女都认为她有些可恨了，可男人说：“让你妈玩吧，她心里可愁闷啊。”她听了，侧过脸去，眼睛有些微微潮湿，知道这男人是真疼爱她了。
未几，男人感到心口疼，始终疼到上气不接下气。去病院查，心脏坏了，要做搭桥手术。她听了，泼妇似地坐在地上骂：“挨千刀的啊，你怎么得这个病，这不是要我逝世吗？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这么硬啊？”到当初，她想的仍是她本人。
钱是不够的。她趁男人不在家，把自行车铺卖了，三万多块，还是不够。她去找亲戚借，因为名声坏了，没人借给她，怕她说假话。她一狠心，重拾起年轻时学的本领：唱大鼓。她怕人晓得，于是买了火车票远走，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地唱，假如你在街头看到一个唱大鼓的女人，那就是她了。她不年青了，45岁了，浓妆艳抹，衣着便宜旗袍，一句一句地唱着《黛玉思春》、《宝黛初会》，很艳情的大鼓，一块一块地挣。
长到45岁，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挣钱，不，这不是挣钱，这是挣命呢！一年之后，她唱够了做手术的钱,诗词。等她回来时，所有人都发明她黑了瘦了，许多人都以为她跟别的男人跑了。这样的女人，看着自己的男人不行了就跟别人跑呗，很畸形。良多人都这样看她，只有他不这样看她，他说：“她会回来的。”
她真的回来了，带着好多钱，跑到他跟前说：“做手术的钱咱有了，不是我和男人睡来的，是我给你挣来的。”这次哭的是他。他哽咽着，抚摩着她有了白发的头，说：“疯丫头，怎么学会疼人了？”一直，他把她当孩子，一个爱玩爱闹的孩子，甚至她的轻薄他也没有嫌，他相信，自己会激动她的，会让她爱上的。
手术做得不胜利，半年之后，他去了。临走之前，他拉着她的手说：“下辈子，我还娶你，即便你看不上我，但谁让我爱好你呢？所以，我前面等着你去了。”她扑到他身上大哭，“死鬼啊死鬼，你真忍心啊！”声音如杜鹃啼血，在场的所有人为之动容，但他到底去了。
都以为她还会再嫁，都认为她还会再说再笑再招摇着打牌去，但所有的人全想错了。从此，她平民布食，吃斋念佛，不再东家串西家串，把从前的自行车铺又开了张，自己做生意，供两个孩子上学。
她的心里，从此就只有这个男人，他给了她一段情，一段人间间最美妙的。如果人有这样一段情，是可以让人活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