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4-07-24 10:19
一位在中餐馆厨房干了很多年的巨匠傅说:掌熟食案,刀工爽利、切得美丽还不够,还需排列得好,上碟时整整洁齐,有棱有角,旁边加点小花饰。卖相好,看着悦目还在其次,更主要的是,吃起来滋味特殊好。
我听了颇不认为然。暗想,人说“肉烂在锅里”。“难看”岂和“好吃”等同?可是后来我弄了一只白切鸡,切块后分两盘,一盘码放讲究,另一盘横七竖八。前者果然好吃一些。可见,人的视觉和味觉相通,心理上的愉悦为胃口上的快感加了码。两盘白切鸡代表了两种生活立场:前者蕴涵着“生活的艺术”,后者却轻率、匆仓促,远远谈不上品质。
生活是以时空为经纬,所编织的一连串“进程”。活得艺术的人,他的时光,是一个古典的姑苏园林,大的人生布局十分美好;部分看,曲径回廊,小桥流水,嘉木繁花,一瓦一石,也经营得从容而小巧。不怎么“艺术”的生活,是生手所拉的二胡曲调,弓弦起落,一片喑哑突兀的噪声。
当然,活得再优雅,也得老去,逝世掉。其间的差别只在,生涯的艺术,使得人生丰足,一如汁液丰盈的果实。从前的中国人太困窘,加上世道难得宁静,过日子的精义在“熬”:“二十年媳妇熬成婆”般,熬出个“无差异境界”。
时间调配给人的寿命,一如烹调的资料。彼时是马虎凑合,一锅烩,味道来不迭辨出,岁月已子虚乌有。现在呢,讲求氛围、情协调内容。这等经营格式当然小,名人故事,惟其小,才有精致和优雅。韵味跟意境,日子一旦生出趣味,枯燥单调便遁形了。
所以,我赞扬闲庭里的兰花,盆里干湿得宜的土壤。我赞美酸枝八仙桌上,那把积满茶垢的宜兴红泥小壶。我夸奖轩窗下的绣花绷子,阳台前的麻将,湖畔的钓竿,书斋里面墨气氤氲的书法新作。我讴歌葡萄架下的凉席,仲夏夜斜放在榻下的葵扇,扇面上用烙铁画的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