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8-09-17 22:27
二蛋死了两年多，奇怪的是每到祭日，坟上就会出现几束红玫瑰，爹娘始终闹不清怎么回事。
二蛋大名马兴旺，长的结实高大，一脸的憨相，警校毕业后当了一名交警，死时才26岁。二蛋娘第一个儿子是个痴呆，40多岁才有的二蛋，起了个吉祥名字盼望兴旺发达，可二蛋连个对象还没找就走了，死后也不能入坟，民间有个风俗，光棍入坟坏风水。
二蛋在单位是公认的实在人，做好事从来不说，同事经常提醒他把做的好事向领导说着点，年终立功受奖用。可兴旺总是一笑而过，当了四年警察连入党申请都没写过，立功受奖一次没有。一个年根下，二蛋调往一个重要交通要道执勤，每天一大早准时给爹熬好中草药，然后走到床前：“娘，药熬好了，别凉了，这几天学生放寒假，人车很多，你们别惦记着。”娘趴着枕头说：“蛋子呀，该赞点钱了，你爹这老寒腿多少年了，着点热就好些。”可没等娘说完，二蛋早就骑上摩托走了。
一名戴眼镜留披肩发的时髦女大学生翻过栏杆横穿马路，二蛋大喊：“别乱跑”。眼镜幽默地说：“谢谢警察大哥，本小姐没事。”说着还来了个飞吻，一群学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嗨！这帮人，总拿生命当儿戏。”二蛋本想回敬几句，可皱了皱眉，又把话咽了回去。不一会儿，眼镜拿着两只散着油香的火腿走到二蛋面前，“警察大哥辛苦了，吃支火腿吧。”“不准胡闹，这是什么地方。”二蛋瞪圆了眼。“哼！不吃拉倒，别那么凶。”眼镜一噘嘴走了。
就在瞬间，一辆黑轿车像箭一般冲了过来，眼镜一点没察觉，“危险！”二蛋疯了似的跑过去，当眼镜发现轿车时早已吓傻了，“啊……啊……”的尖叫起来，二蛋本能的用身子挡住她，一把抓住肩膀猛然搡到了护栏边，由于用力过猛，眼镜折过护栏摔在雪地上，还没等回过神来，就听见了几声闷响，轿车发出了一阵尖厉的刹车声，兴旺被撞起后摔出了20多米远，脑袋喷出了一大片血浆……“救命呀，死……死人了。”眼镜扒住护栏发出凄厉的喊叫，民警迅速拦住一辆面包车把兴旺抬了上去，到达医院急诊室时，医生摸了摸脉搏，翻了翻瞳孔，然后就直劲的摇头。
“蛋蛋呀，我那蛋子呀！”娘使劲抱住二蛋的尸体拼命摇晃，鼻涕泪水掺杂在一起，满头白发散落下来像疯子一样，民警拽了几次才拉起来，爹蹲在墙根处周身打颤，却哭不出声来。多名民警悲叹：兴旺啊，你不应该死呀……怎么会赶上你呢？第二天，单位要给二蛋整理遗容，当脱下兴旺血染的制服时，在场人员都惊呆了，二蛋的背心破了好几个洞，秋裤接着不同颜色的棉布，裤裆打了三块补丁，衣兜只有20元钱，兜里装着一个小本本，密密麻麻记着治疗风湿病的药方，还有药厂地址及患者联系电话等。这个情景让民警的眼睛湿润了。
爹娘不同意火化，给领导长跪不起，上级几番思考后勉强同意了。领导想给二蛋作一番高度评价，可想来想去，总觉得二蛋思想高度不够，遗物里也没有可宣传的东西，生前没说过豪言壮语。一位退休干部感叹：“兴旺若是嘴巴再乖一些，再有点心计，那可就……咳！人无完人呐！。”
葬礼那天，被救姑娘的父母送来了花圈，姑娘惊吓过度住进了医院。除二蛋同事外，还来了很多陌生人，一位教师拿了几个条幅，其中有两幅很显眼：“寒来暑往四春秋，风霜雪雨情悠悠，兴旺叔叔身已碎，却留芳名日月走。天地日月悲凉，英雄魂归天堂，千滴泪水流淌，万朵鲜花开放，一个不朽名字，好儿子马兴旺。”
一位八旬老人被儿孙搀扶着，用手颤颤巍巍的抚摸着兴旺的遗像抽泣地说：“孩子！要不是那个大雪天你背我回家，我早冻死了，可你连口水也不喝，咋连个姓名也不留呢？”老人呜呜大哭起来。一位老板开着豪华轿车，前呼后拥来了好多人，拿了很多名贵祭品，一幅乌黑绸布从棚顶一直拖到地下，上写：正气一生留给人间，鲜血一身带走灾难。然后三鞠躬念叨起来：“蛋子兄弟！我对不住你，那天你止住我酒后开车，罚了我二百元，可我却骂了你，你救了我一条命，我不应该误解你呀，我特意从外地赶来为你送行的，祝你一路走好。”说完，打开一瓶茅台酒，倒满一大杯放在了遗像下。
参加葬礼的人越来越多，围的水泄不通，有人静静落泪，有人对天祷告，也有录像拍照的。娘左瞧瞧右瞅瞅，看的都傻眼了，用干瘦的老手抹着泪对着二蛋爹说：“咱二蛋人缘真不错，怎么这么多人呢？”追悼会开到一半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越下越大，很多花圈被雪花埋了起来，可唯有二蛋那黝黑的遗像却格外清晰，几个小时竟一点没遮住，尤其是那双眼睛，还瞪的圆圆的，似乎还在注视着车来车往。
二蛋被评为了烈士，发放了十万元抚恤金，爹娘手捏抚恤金号啕大哭，可怜儿子孤零零的埋在了祖坟旁，怎不让爹娘挂牵呢？半年后，一个媒婆找上门来，说有个女孩和二蛋前后死的，想给二蛋娶个阴亲。娘一听睁大了眼睛，霎时有了一丝安慰，抓住媒婆的手激动地说：“他大娘，这事就托给你了“，娘把媒婆送出了好长一段路，还塞了50元钱。”
女方家一听非常满意，说二蛋是个好男人，一定会对姑娘好的，前段时间，有个什么局长暴死了，生前和老婆离婚，偷养了好个小女人，局长家要给10万元做阴亲都没同意。娘高兴的流出了眼泪，那天晚上，爹第一次瘸着腿围着村子走了一大圈，第一次喝了半斤多酒，第一次在儿子坟上大哭了一场。
娘淡化了很多伤痛，积极为儿子准备婚事。经协商，成亲日就定在姑娘遇难的那一天，女方家提出要求，闺女生前学习好，爱打扮，要办得像点样，爹娘送去了5000元钱费用。二蛋和女孩的照片用PS技术合在了一起，女孩身披婚纱和身着警服的二蛋依偎在一起，女孩照片是学生时代的，虽然笑的很甜，但看起来很稚嫩，婚纱照极不般配，二蛋还是一脸严肃，似乎还没离开自己的岗位，一点没回到这喜庆的婚礼上。七八支唢呐拼命叫了起来，可人们怎么也乐不起来，总觉得这不是婚礼，而是第二次出殡。双方家人悲喜交加，看着二蛋埋进了祖坟。
祭日那天，坟墓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几束玫瑰，用彩带捆着，插在了保湿土内，上面插着一个纸条：“兴旺大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我心中最爱的男人，愿你在天堂平安幸福。”爹娘并没在意，以为曾是二蛋帮过的人，就把花拿回家放在了二蛋遗像下。村里一个大学生说：“这是送给情人的。”“啥叫情人呀，和媳妇一样吗？”二蛋娘皱着眉问。“情人呀，就是二蛋生前相好的女人，也可以说是对象。”大学生一点点解释。二蛋没对象呀，谁送花呢？娘听愣神了。第二年祭日，坟墓上再次出现了玫瑰，娘站不住脚了，跑了半个村子打听送花的人，谁也不知道。更奇怪的是，玫瑰花三个月过去了竟一点没打蔫，花瓣红嘟嘟的支楞起来，香味溢满了房间，把二蛋的脸都映红了。
“咱二蛋是不是真有对象呢？那个纸条怎么写着爱字呢？”爹使劲嘬了口旱烟：“别瞎琢磨了，人都死了三年了，就是有也找不到了，谁愿粘这份晦气呢？”“二蛋做了很多好事儿，也许有好多人喜欢呢？”二蛋娘小声嘟囔着。
没过几天，家族张老爹说，他在坟上看到了一个送花的姑娘，长长的头发，带着眼镜，用手绢直擦眼泪，还给二蛋鞠了三个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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