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8-04-24 10:07
散步，身后响起一声稚嫩的“姐姐”，听得我心头一颤。循声望去，一个胖乎乎的三四岁小女孩，正使劲地拽一个初中女生的衣角。
我一时有点儿恍惚。被刻意尘封多年的记忆像突然被人除去封印，放出了一个小人儿的音容笑貌，往昔的点点滴滴瞬间向我袭来。
那年初夏的周末，我从寄宿学校回到家，没看见妹妹蹦跳着出来迎接我，很意外。我疑惑地看爸妈，他们却避开我的目光：“洗手吃饭吧。”
饭桌上，弟弟们都在，唯独少了妹妹；往日的热闹温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压抑。我终于忍不住：“妈，妹妹呢？去哪儿了？”妈妈低头扒拉饭不说话，最小的弟弟闷声说道：“送表姨了。”我心里一沉。爸爸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到那儿也好，他们家经济条件好多了，比在我们家强。”我低下头，使劲儿地扒饭，眼前却模糊一片……
妹妹的到来，是个意外。她幼时脸蛋胖嘟嘟的，一双机灵的大眼睛，手臂跟莲藕一样一节一节的，人见人爱；再大一些，活泼可爱的她，小嘴叽叽喳喳，常让人忍俊不禁。爸妈为了生计忙得团团转，于是照顾这个柔软白嫩小人儿的责任就落到了我的肩上，给她喂饭洗澡，陪她玩，给她讲故事，带她睡觉，甚至出门去同学家都带着她。可多了这个小尾巴，我不但不觉麻烦，还乐在其中。
中考我考得不是很理想，等待高中通知书的那个暑假，为了排遣烦闷，我常去屋后的荒地走走。妹妹还不到三岁，却像能读懂人心，总是拉着我的手跟在身边。她也不多说话，只陪我晃荡，偶尔摘来一朵小野花，或捡一颗她认为漂亮特别的小石子，欢喜地送给我。那时再不开心，看到她纯真的笑容，心里的阴霾，总也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上高中后我开始了住校生涯。虽然和妹妹相处的时间少了，我们的感情却一点也不受影响。每次我回了家，她喜欢腻在我身边，而我总会带她出去走一走，玩一玩。
曾经无意中听到过爸妈说家里几个孩子一起上学，经济越来越紧张，可是……
吃完饭，我拉了自行车就往外走。出门前瞥见妈妈欲言又止，爸爸却朝她摆了摆手。
外面的阳光灿烂得荒凉，热烈得让人无法呼吸，厚重的窒息感压得心也在隐隐作痛。
表姨家在城区最贵的地段。虽然从没来过，但我转悠一会儿就找到了她的家：别墅一样的五层小楼，高高的围墙，大大的铁门，而我的小妹妹，此时就站在门外，一个中年男子正拉着她的手在对她说着什么。
我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大喊了一声“妹妹”。妹妹闻声转过头，“哇”地大哭起来。她身边的男子看见我，脸色一变，抱起她折身进了院子，还把铁门关上了。妹妹不肯进屋，上身拼命地往前倾，双手紧紧抓着大门上的铁条，哭着大喊“姐姐”。我丢下车子冲到铁门前，握着妹妹的手，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那扇铁门，始终没开。而我，后来独自一人回了家。
正在焦急地等我回来的妈妈，看见我满脸泪痕，终于落泪了：“咱们家太难了……她去了你姨家，会过上好日子的！”
我没说话，拿了书包，径直回了学校。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去找过妹妹。后来弟弟告诉我说，妹妹已经跟周围的孩子混熟了，玩得很开心，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最好不过了”，就转移了话题。
后来妹妹还是没能回来。虽然我也曾经看见过她，却再也没有独自去找她。既然我没有能力改变她的命运，那就让我给她最好的祝福—但愿她忘了曾经的离别和伤痛，在新的家庭里，开始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