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8-01-16 11:56
在报社8年,只要老大走进办公室说,要派人去某某地方,我一定直接跳起来说,我去!有一天刚从马来西亚出差回到办公室,行李箱还放在脚边,老大进来问:“有个去可可西里的采访。谁有时间?”“我去!”我又跳起来。老大白了我一眼,说:“疯了。”那时候,我把出差等同于旅行。
那些“苦难记忆”
我从小是个乖孩子。在家长的引导下,刻苦学习,认真读书,学习各种乐器和才艺,非名校不考,考上了还非得争取名列前茅。工作以后就是考证狂,有事没事,无论是否出国,GRE、GMAT一个不落,还不知道日后到底怎么发展,MBA先考一个放在那里再说。乖乖存钱,好好供房,一切好孩子该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成功,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紧箍咒。
于是,很自然地,我在报社用的完全是拼命三郎式的做法。做了一年半记者,就做了编辑;做了一年半的编辑,就当上了部门首席编辑。
有一天,做特刊做到凌晨2点,赶紧回家洗漱,把行李随便塞在箱子里,和衣睡2个小时,4点起床,披星戴月赶到香港机场,乘坐早班机开往泰国,一去,就在稻田里扎了10天。
大选题比策划案前一天,在做版间隙上洗手间,发现有血迹,没在意;再去,依然有血迹;第三次,开始剧痛。把版面做完,交给老大,淡定地说:“尿血,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去了医院,取样的时候一管尿液已经是深褐色,化验单上密密麻麻的加号。医生倒吸一口冷气,说:“都到这份儿上了你才来,你真能忍啊!”结论是急性膀胱炎。猛吊几瓶药水,过程中种种煎熬自不必多说,疼得腰都直不起来,每次上厕所都宛如酷刑。
五斗米,折腰还是不折?
身体问题终于在2009年集中爆发。我在去广州轮岗的时候突然摔倒在地,四肢抽搐,全身疼痛,脸鼻歪斜,口吐白沫,直到昏厥。一切都毫无征兆。全身检查,医生最后的结论是除了一系列病症以外,最根本的原因是疲劳过度、精神焦虑、心脾两虚。
出院我就递交了辞职申请。报社领导很惊讶,他们批准我停薪留职半年,好好休养身体。能享受这样条件的人,我在报社8年,也没听说过几个。很深厚的情意,我知道。
我先去欧洲玩了3个月。在欧洲除了旅行以外,我圆了自己小时候当科学家的梦。我探访了在瑞士的科学实验室,看科学家工作、生活,了解他们的项目,学习知识。我在小镇上简单地生活,买菜、做饭、写字、散步。
回来以后,大家都以为,在欧洲玩了3个月,身心都休整好了吧,该回去上班了,位置留着呢。好多人找我谈心,包括劝诫我要珍惜大好前途,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多险恶。有人告诉我不工作的日子有多么空虚无聊,有人告诉我每个月没有固定工资的日子是多么惶恐。社保怎么办?医保怎么办?一堆问题。
广东人说“得些好意需回手”。跟单位撒娇,单位已经给足面子了,我是不是也应该乖乖领情,回去再奋斗?这五斗米——其实已经不只五斗米,还有更深厚的认可和诚意,我折腰,还是不折腰?
很多个夜晚都在作心理斗争,不是没有动摇过,不是没有恐慌过。我甚至收藏了好多投稿的网页和电话,为日后做自由撰稿人做好准备。
还有3个月的思考时间。
赢了,免费环游世界80天
一位认识的朋友发过来一个网址:雅虎免费环球80天大赛拉开帷幕。她说:“这个适合你,去试试看吧。”
全国报名的已有4万余人,尝试一下又不会死对不对?我看了一下初赛要求,无非是建立一个个人空间,贴自己写的游记、照片。老天爷,我的电脑里这些东西堆积如山啊!
于是,我开始泡人生的第一个公共论坛。我第一次有闲工夫学着怎么发帖,炒热自己的帖子,展开话题,和网友聊天——得益于多年的编辑本领,这的确难不倒我。
比赛历时两个月。网络初选,4万多名选手中选出160名进入复赛,PK文章水平、拍照水平、网络人气、亲切度,选出30名,北京复赛。最后,经过两天两夜的比赛——体能、团队合作、语言能力、应变能力,8名获奖者出炉,我是其中一名。
赢了。这是老天给我的最大的一个暗示吧?二话不说,回深圳就办理正式的辞职手续。我走了,我80天环游世界去了。
我是谁
再后来……再后来就是辞职之后的故事了。
我有过不适应,名字前面再没有前缀了。在各个社交场合里,我再也不是知名大报的“首席编辑”了,那么我是谁?
再也没有人邀请我去发布会了,没有人热情地请我吃饭了,中秋节我的桌子底下不再堆着上百盒月饼了,想吃大闸蟹要自己去买了。我是谁?
终于有一天,我很坦然地跟陌生朋友介绍自己,说:“你好,我是蔻蔻梁。”
我知道,自己不需要一个前缀了。自由撰稿人?作家?旅行家?美食家?生活家?我不再需要任何一个头衔。因为没有头衔,所以我拥有了更丰富的可能性。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精英分子,蔻蔻梁不去挤这道窄门了。蔻蔻梁远不完美,但唯一。这是我迟到的叛逆期,因为终于敢于不成功,所以,我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