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7-12-30 18:21
小时候,学校门口有一个油条铺。炸油条的是个清秀姑娘,不时用一双长竹筷翻动着。偶尔她也会抬头擦把汗,那鲜嫩的皮肤,那从白帽子里面垂出来的栗色头发,那纯洁、专注的目光,都是一个青葱少年眼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成熟美。
那个年代,资讯很不发达。我不知道张曼玉,也不知道林青霞,见过的美女仅有《天鹅湖》中飘逸的奥薇丽塔和《索尔维格之歌》中韵致十足的少女。但她们显得那么遥远,那么缥缈,美却可望而不可即。
只有这个炸油条的姑娘,是活生生可以感觉和捕捉的美丽。当我学着她的样子,将两条辫子紧紧扎在脑后,就觉得这缩短了我和美丽的距离。
后来,我们搬了家。再遇到她,已是多年之后。或许是经过了岁月的磨砺吧,她的栗色头发已经剪短,白帽子上油迹斑斑。她没有了往日的欢快,已经发胖的身体失去了曾经的灵巧。她满不在乎地看着买油条的顾客,嘴里咀嚼着什么。这个咀嚼让我骤然没了食欲。
已经成年的我面对更加成年的她,不由得怀疑自己少年时代的审美标准。匆匆走过的时候,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好像特别怕人识破我的心事:我曾经那么纯真、那么专注地崇拜过这样一个糟粕妇女。
又一年过去,她依旧守着那个小店。目光涣散,不时打着哈欠,脸上没有热情,也没有不安和焦躁。她的生意也并不好。我莫名生出一种欲望,想要告诉这个打着哈欠的女人,曾经我对她是多么的崇拜。
我说:“小时候我经常来你这里买油条。”她冷冷地回答:“卖油条是小本生意,不讲价。”我说:“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时候你梳着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穿着白凉鞋,我觉得你是最好看的人,我曾经学着你的样子打扮自己。”或许是很久没有听到人们的赞美了吧,她的表情很意外。
再次见到她,又过去了一年。坐在车里,从她的门前经过,看到她的帽子又变得雪白,栗色的鬓发给她的脸增加了活泼和妩媚。她的身材虽然还是发胖,但在竭力再现从前的灵巧,那是一种更加成熟的灵巧。
同车的老公说:“这个女人怎么变化这么大?”或许正是因为我敢于向那个曾经启发了我少年美感的女性表示感谢和赞美,为了这份陌生的赞美,才重新唤起了她爱美的心意吧。
所以我觉得,人不能吝啬你的赞美,因为赞美能驱走心中的惰性,让人真正变得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