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4-04-09 05:05
文/方爷
我的身体是一部伤疤的历险绘本。全身高低大小伤疤无数。若算上看不见的,真真是无一处完好。
左脚脚腕处,幼时拿着镰刀去山上砍柴,刀起,柴未断,脚差点断了。
右脚大脚趾间隔一寸左右地位,被自行车脚踏处的转轴简直刺穿。那次事变里同时留下印记的还有右手手肘处,以及右脚膝盖下方的胫骨处。
大学一毕业,便与腰椎间盘凸起开端了战役,这战斗,惨烈而长久,犹如刻在身材里面的印章,无论你怎么挣扎,也无奈逃脱。
那些惊心动魄的伤疤,提醒着我伤痛的意义,提示着我如果持续选择无视征兆,继承选择回避,挑选逆行倒施的成果。在这些伤痛的教训里,我终于睁开一点迷糊的双眼,开始看到这些伤痛真正想要带来什么。我开始翻开那扇被绝望,愤怒,悲伤充斥的空间,看到这些情感背后被隐藏的爱。看到爱的时候,就是伤痛一点一点被转化的时候,如同将一束光引向一个暗室。这“看见”将我一点一点从一条毛病的,离家愈来愈远,离自己愈来愈远的道路上拉了回来,一次又一次地将我从无明与昏睡里震醒。
我开始尝试去接受粉碎的身体,接收一切的痛苦都是自己所抉择的残暴,甚至接受自己灵魂里隐藏着的黑暗。我在这条不接受自己,憎恨自己的路上已经走得太远。这种在过错的方向上太过用力后突然的止步,让我忍不住掩面而泣。
被蒙敝的童年
不爱好跟人提起童年时间的任何事情。这种执拗直到去年才开始松解。如今虽然知晓这种固执的背后是什么,然而很多货色知道了是一回事,真正地感触到了,释怀了,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假如在某个时候因某种机缘提起了童年,人前我老是尽量假装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的不相关的事,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可终极也还是会在人后躲起来大哭一场。那种受伤之后强烈地想要与家庭撇开任何关联,同时又为真正想要的暖和未曾得到的不甘心,纠缠在一起,碾着身心。甚至前未几,我感到自己已经更深地舆解了父母,懂得了这所有的意思时,在跟姐妹们提及过去时,仍旧没能把持住内在的悲伤而抽泣。
记得很小很小时的一个画面,那时母亲要出门干活,无人照看我,不得已把我放在家里的床上后锁了门出去。那个坐在床旁边,困惑地看着母亲出门的小女孩儿的画面,我经常看到。当初我清楚了那迷惑里隐蔽的是对未知的胆怯。兴许现在碰到任何事情都先把自己吓得颤抖的习惯,从那时便埋下了种子。
父亲曾是军人,脸上少有笑颜,金口玉牙,且对自家孩子请求严格,更不用说是女孩子。那时的我未然开始露出出极强的敏感和要强。父亲不肯抱我,我便远远地在他与别家的孩子玩乐时躲在一旁偷看,却再也不会自动去粘着父亲。父亲的要求诸多,我一边正面反抗,一边又默默憋着气儿地尽力。
母亲那时性格不好,时常着手打我和姐姐。比起不公正心生的恼怒,不得到爱的那种悲伤则愈甚。对母亲既同情又有仇恨。对父亲,既想摆脱,又想证实,想取得认可。这些抵触的心理,驱动着我战胜所有艰苦,一路朝着离家的路乘风破浪地前行。
六、七岁时二婶的分开,则带给了我更深的对于自己无法得到爱的恐惧。记得有段时间我们吃不饱,二婶常把我们俩领回家,偷偷给我们做好吃的。那是父母不在家,负责照料我们的奶奶又厌弃我们是女孩子对我们不太上心的一段时光。因为有二婶的照顾,我和姐姐好过不少。可不久后,心疼我们的二婶却因为本身一些痛苦取舍了自残。
一段时光里我完整忘却了这个场景:我像平常一样开心肠跑去找她,推开门,却看见她吊挂在房梁上。我不晓得产生了什么,也没有哭,后来有许多人进来了,大家把她放了下来,说了良多话。有人在哭,很嘈杂,再后来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却唯独对推开门那一刻的画面越来越清楚。
现在我常在想,这件事情对那时的我毕竟有怎么的影响。我知道一定有很深的恐怖,可是如今的我还无法衔接到那个推开门的小女孩的感受。那一刻她究竟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她心里认定这世界再也没有人爱她了。
初中是我跟父母关系急剧降落的几年,也是对童年爱的缺失正式反抗的时候。我渴望早日脱离与父母有关的一切生活,愈远愈好。那种惧怕出不去的害怕逼着我疏忽身体的疲劳与求救。
冬天夜晚的教室,犹如冰窖,每晚双脚都会冻得没有知觉。夏天则是满房子的飞蛾,伴着它们无处不在的蛾卵通宵熬夜温习。即便不熬通宵,回到宿舍里,也常常不敢睡去,一定要点着烛炬看笔记,直到困得不得不睡才罢休。记得有一次因为太困,睡着时忘了燃烧蜡烛,深夜听到动乱声才知道蜡烛被风一吹,点燃了蚊帐,暴发了一场宿舍救火战。
那时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姐妹。然而内心里,我始终很自大,认为自己不配与那么美丽,性情又好,家世又好的人做朋友。因而也常因很小的事情而更加认定自己是被排挤的。
高中时,因为学校在县城,离家远,一个月能够回家一次。很多人很不习惯,我却十分愉快,甚至有时候多少个月才回去一次。
我的个性变得愈发明显,对家人冷淡,坚定。看待友人却又异样地谄谀,讨好里随同着不情愿跟对自我的嫌弃。
我越来越厌恶自己。
越是痛苦,越要去给爱
现在想来,高二那场生命攸关的车祸,何尝不是一次回首的机遇。那场灾难里,一切都很难,却由于我瞥见了父亲的爱,因为我将对母亲的不满和扫兴发泄了出来而变得不一样。
至今,我明白地记得被告诉父亲得悉我受伤消息时震惊和疼痛的神色,那时他正要出差,却在临上车前听到我失事的新闻,竟当场差点晕倒。在我的记忆里,那是第一次看见如钢的父亲表示出来软弱的一面。他的懦弱把我满载曲解的心冰震出了裂缝。
后来我正在手术时,父亲排闼看了一眼,那时他眼里的疼爱,至今想来仍想落泪。那是我盼望已久的爱的眼神。我挣扎、对抗、缄默,暴戾的当面只写着同:求你爱我吧。
同样的震动,实在在初中时也有一次记忆深入的发生。只惋惜这摇动在强烈的“离家的”前只探了下头,又被强按了回去。
那是初二的样子,有次晨跑崴了脚,绑了石膏。父亲便承当起把我从家里送到学校的重担。记得那个凌晨,父亲骑着家里那辆老式二八自行车,我坐在后座,扯着父亲的衣角。上坡的时候,我说自己下来蹦哒一段儿,父亲笑着说:“不必,你爸还没老呢。”眼泪唰唰落下。
时至本日,我照旧记得那时坐在后座的我,内心里的迷恋,激动,以及一霎时再也不想远行的纠结。
父亲这些偶然松动的意志,偶尔俏皮的玩笑,对于固执地以为自己活在被疏忽与被苛责下的我而言,都是最好的和解。偶然也会想,这么多难多灾的身体发明的各种伤痛,会不会也只是为了在绝望痛苦时惊鸿一瞥的爱呢?
今天,回望这些旧事,固然有很多遗憾,但也多了很多的感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途,太过使劲而执拗的我,必需承受以面对伤痛的方式往返家的途径。如今,这些模式在我与丈夫的日常互动里,也还会发生。只是每一次发生,我都能更快更清晰地看到这些行动背地的真意。
最近朋友常说一句话:在你做每件事件的时候,都要去问自己,你是在“要爱”,还是在“给爱”。越是苦楚,越要去给爱。联合自己这出混淆着血与泪导上演来的伤痛大戏,我愈发地感知到从前的自己蒙受了如许大的匮乏。我一路用各种血腥的方法悲惨地“要着爱”。得不到,砍本人一刀,还没有,再来一刀。一刀又一刀,坚决狠辣,却唯独不敢说出心坎想要的。
好在我终于开始看见,看见透过伤痛显化出来的爱。我开始学习如何不用受伤就能看见爱感触到爱。
意识的这种转换,真的很巧妙。处于无明,会一次又一次跌入雷同的模式里。知道了,却也不必定能做到。唯有当你内心真的有了感想,真正有了理解之心,才是转变的开始。波歇尼尔森的《人生五章》精准地描写了这个心理进程:
1
我走上街
人行道上有一个深洞,
我掉了进去。
我迷失了……我失望了。
这不是我的错,
费了好大劲才爬出来。
2
我走上统一条街,
人行道上有一个深洞。
我伪装没看到,
仍是掉了进去。
我不能信任我竟然会掉在同样的处所。
但这不是我的错,
我还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爬出来。
3
我走上同一条街,
人行道上有一个深洞。
我看到它在那儿,
但还是掉了进去……
这是一种习惯,
我的眼睛张开着,
我知道我在哪儿。
这是我的错,
我立即爬了出来。
4
我走上同一条街,
人行道上有一个深洞。
我绕道而过。
5
我走上另一条街。
与生涯和解
凌晨,我将电脑轻放在窗边的桌子上。点上一支香,倒好一杯水。换上恬静宽松的衣服,找一个舒服的姿态坐下。
窗外是满眼的郁郁葱葱,不外是些平凡的花草,成长的姿势却并不比其余更宝贵有人照顾的花草低落。在很多叫不闻名的动物里,竟暗藏着一颗小小的葡萄树,上面挂着快要成熟的葡萄四五串儿。树枝在风里微微摇曳,伴着鸟儿的轻快歌颂,只怕是在与搭档们欢乐地跳着华尔兹也是说不定的。
看着它们,心生岁月静好之感。同样是,进化顶真个物种人类,又有几人能活在当下,坦然享受与性命的共舞呢。而我,竟将本应如斯渡过的二十多年的时间挥霍在离家出奔,糟蹋在绵延不绝的苦痛里。
去年十一,第一次开始真正对父母有了体谅之后,我买了机票去探访他们。
一天下战书,阳光温暖,父亲坐在门前加工整机,我坐在他旁边不远处悄悄地看着书。空气中流淌着奋斗许久后硝烟散去的安静与祥和,对曾经无法息事宁人共处一个空间的咱们,这样的温和如同亢旱甘霖。
那一刻,我的心里流过一阵一阵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