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7-05-11 12:44
我和我发小的两种人生
文/神仙小柚
我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我们是世交的发小。我们的祖辈颇有渊源,因为她奶奶曾是我爷爷暗恋的对象(法不传六耳,不要泄漏给我老爸知道),所以她爸就顺理成章地和我爸成了发小。我们的老爸长大后差不多同时娶妻生子,于是我和她出生日期前后只相差不到半年,都是女孩,于是也成了发小。
我们童年的蒙昧时代整天都厮混在一起,不是我找她,就是她找我。她找我的时候居多,因为我家房子大,孩子多,她只有一个弟弟,年纪尚小,还不懂得女孩子过家家那一套,只知整天赖在她妈怀里淌着鼻涕起腻。我们都很不耻她小弟的行为,她也颇以此为耻,不愿意多谈她小弟。
我们那时常做的就是四处找吃的,似乎我们都生有一个巨大的胃和一个灵敏的鼻子,可以无限制地装进去各种东西,也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隐藏在各处的能吃的东西:乌泡子,桑椹,野生的酸葡萄,茅甜根,茨菇(荸荠),乃至菜园里还顶着小黄花的嫩黄瓜,常常还不等长大就进了我们的肚子。
我还带领着我的发小和弟妹们偷偷地把我奶奶腌制的那些苦瓜干,腌菜干,盐水豆都倒出来分吃得一干二净——那些东西通常是我奶奶留给回老家的姑姑的各位表姐表哥们吃的私房零食,老人家的偏心眼可见一斑。有时候,奶奶也会大方地把她的收藏拿出来给我们吃,但那些腌菜通常都被她收藏得发了霉,已经没有办法吃了。我们要是不吃,奶奶就会唠唠叨叨地数落:“这样好的东西都不吃,还要吃什么?!”
就这样我们混到了五六岁,我们被老妈们一人塞一只书包,送进了小学。我的发小家境比我家略好,所以她的书包是街上买的那种人造革的,看起来很炫,而我家因为孩子多,不太富裕,只得到了一个老妈用零碎花布临时缝的书包和一个期末得双百就买“皮”书包的承诺。为此,我只好发奋努力,期末考得双百才得到一只“皮”书包,长大后,我一直怀疑我最初的学习动力只是来自于一个人造革书包。
我小学时成绩一直很好,又早熟懂事,因为父母管教甚严,考砸了少不得要“竹笋炒肉”伺候,未免屁股吃痛,我只得不停向前,向前。我发小则不然,她的爸妈都对她的学习不甚热心,于是她也一直是中等,中等偏下,最后到上完初中,她的成绩已经落于下等了。
我们两家的家境都逐渐富裕起来,我们的老爸们似乎各自找到了挣钱的门路和诀窍,开始买地造大房子,我们两家都同时造了三层的小楼,我和我的发小各自都拥有了自己的房间。我们的爸妈们甚至还同时买了在当时堪称时髦的组合家具,把家里打扮得焕然一新。
初中毕业的时候正是80年代末,我们的命运从这个时候起发生了分叉,我们走了各自不同的道路。当时初中毕业时大家最热门的目标不是高中,而是中专,中专的分数线要远远超过高中。大家都热衷于考中专,因为只要上了中专,就意味着脱离了农村繁重的劳动,有了居民户口,另外还有一个国家包分配的工作。我的许多同学都考上了中专,但我意外落马,我只考上了本地的一所高中。我的发小也没有考上,但她老爸财大气粗给她花钱买了一个委培的名额,让她上了卫生学校——毕业以后就可以当护士。
我老爸也给我想了很多办法,包括让并不擅长音乐的我去报考音乐特长生,这样考上了的话可以减60分录取。我老爸还花了8000块钱给我买了一个居民户口(事实证明那时流行的户口买卖完全是县政府精心设计的一个大骗局,利用农民对居民户的迷信心理,让不了解政策的农户纷纷掏钱购买所谓的居民户,两三年以后这样的居民户就毫无用处),这样我还可以去考只有居民户孩子才能考的技工学校。()奇怪的是,这两样考试我都失败了,我只好接受命运的安排,老老实实地去读高中。
等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命运就以它独特的方式给我们所有人开了个大玩笑:中专文凭不吃香了,国家也不再包分配了。我的发小也面临着毕业即失业的烦恼。于是她老爸再次花钱让她进了我们镇医院工作,当然是花了很大的代价,但总算她有了着落。而我,经过三年的苦读考上了大学,又留在了北京工作。以后我们的人生就完全不同了。我上大二的时候,她嫁给了她老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的儿子,听说结婚的时候,婆家没给她买“三金”(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她不肯上车,其实她的婆家就在她家的对门,不知道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派许多接亲的车。我听了这则新闻感到很诧异,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印象中她还是那个有着爽朗笑容的女孩,再次见她的时候,我被她的高大丰壮身材吓了一跳,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高中以后我们就没什么交往了,因为各自都很忙,忙还在其次,主要是找不到话说。她结婚以后,我再听她的故事就像听一个陌生人一样了。她生了女儿,婆家不满意,但她因为是公职人员,不肯再生,婆家为此一度想让她辞职等等。
我大学毕业又过了五年才生孩子,那个时候她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我们已经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而且见了面除了寒暄两句无关痛痒的内容,已经找不到话说了,所以只好笑笑。那个微涩的笑容一直留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