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7-04-23 10:16
据那位开车门的非裔妇人描述,我整个人被抛向空中,再落到公路正中地面,那弧度就像抛物线一样。
一场突来的车祸,竟使我在阔别了五年后,意外地,和美国新英格兰地区那空旷高远的秋天再次相遇。秋风、秋叶、秋阳。红槭下,满地的落叶被沥雨击打,那清爽的气息,让大地因渐深的寒意而充满定力。而每一块曾经有过“刻骨铭心”经历的土地,都是有灵的。
2006年10月24日下午,我应麻州大学波士顿分校战争与社会影响研究中心主任、诗人凯恩·鲍温之约,去他专为本校荣誉生开的翻译课程朗读我的诗,并和学生探讨中文诗的英译。这所公立大学坐落在波士顿南城,濒海,紧邻名闻遐迩的约翰·肯尼迪总统纪念图书馆,离我居住的波士顿市南端区仅十多分钟的车程。
那天秋阳灿烂,我在最后一刻决定不坐地铁,骑自行车前往,我骑过连接两地的高架桥,右拐,在南波士顿百老汇大街上小骑一段,随即拐入那条宽阔的、车声隆隆但可直抵校园的老营地大道,我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贴着路沿骑行。
美国不是一个善待骑自行车人的国家,大部分的城市是没有自行车道的,汽车和自行车依法共享道路。突然,一辆停靠在公路边的汽车的左侧车门在我眼前打开,我措手不及,一瞬间,我本能地车把左闪,车往左一拐,躲掉了迎面的汽车门。接下来的一瞬,我连人带车被后面驶来的汽车撞起,我从自行车上飞了出去……
后来,据那位开车门的非裔妇人描述,我整个人被抛向空中,再落到公路正中地面,那弧度就像物线一样。我落地后,万幸!在这位非裔妇人大声的喝止下,另一辆疾驶的汽车在我身体前刹住了车……我在痛叫中短暂失去知觉和意识,待我意识恢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被绑在救护担架上,州警、鸣笛的警车和肇事者已在我周围围成一团,肇事的汽车停在离我约5米的前方。
“见鬼!”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反应竟是担忧我将不能如约去讲课,我忍痛喊来那位非裔妇人,请她立刻帮我致电学校,告知我因车祸,恐不能前去上课,不要让学生白等……随后,我那被撞晕的脑袋又不停地牵挂已失去知觉的右腿是否已经断掉……
在噪乱中,救护车终于到来,两位粗壮的女护士不容置喙地将我抬上推车、推进救护车,随即,救护车尖叫着驶入波士顿市区的塔福茨医院急救室,我被推进推出,照了大量的X光片及经过全身例行检查后,一位面无表情、见怪不怪的中年女主治医生来到我的病床旁,她望着我那被打上厚厚石膏的右臂和无力垂下的右手,告诉我:“你身体其他部分并无骨折或严重损伤,只有右臂手肘大拇指一侧的手肘桡骨骨折,上石膏一周后,再来复诊,以决定是否需要动骨折处矫正手术。”
她耐住性子,在回答了我的一堆问题和担忧后,一句一顿地说:“像你这类骑自行车被汽车追撞的车祸,伤者几乎没有可能像你这么幸运的。”“这……难道,我被撞成这样,还算幸运?”我喃喃自语。“是的。”她用冷静的语调,盯着我,不容置疑地重复了三遍:“你,已经非常幸运,非常幸运了!”
是的,我已经非常幸运了。无论在什么国家,也无论在哪一块土地,只要曾经有过“刻骨铭心”的经历,那土地都是有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