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总有一天

逍遥右脑  2016-01-10 10:52

  文/路明
  小时候,爸妈吵架。你一声不响,抱着洋娃娃离家出奔。不走远,就在楼下的角落蹲着。你知道,一会他们发明你不见了,确定急着来找你。回家的时候大快人心,把吵架的事全忘了。
  初二那年,他们闹离婚。你默默回到房间,闭上眼,在自己腕上划了一刀。妈妈尖叫着冲进来,爸爸一把抱起你送病院。你看着他们挂号,付费,求医生,急的团团转,竟是恩爱的样子。你为本人的小诡计暗自自得。腕上缝了七针。妈妈趴在你的床头泣不成声,姗姗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你很想对妈妈说,妈妈不哭了,实在我一点也不疼。
  高考后,你如愿考上了北京的大学。爸爸送你,两人坐了一夜的火车,好不轻易找到了学校。到了宿舍,爸爸忙着大包小包放行李,里里外外扫除卫生,爬上爬下搭蚊帐,跑进跑出翻开水,忙得满头大汗。可他什么活都不让你干,只许你在一边坐着咬苹果,和新室友聊天。爸爸要走了,你送他去公交站。你看着他瘦小的背影,艰巨地挤上车。车门合拢,你挥手笑着,笑着,终于忍不住,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车缓缓离去,你看见爸爸用力拍打车门,张嘴在喊什么。可你什么都听不见,泪水迷糊了你的眼。
  大二的时候,你跟男朋友去云南旅行。44个小时的硬座,一路吃便利面。你发热了,男友人去餐车买了一份粥,喂你吃。你感到很幸福。下了火车你给他们打电话,爸爸七窍生烟,怒吼着甩了电话。后来妈妈告知你,你爸哭了。他哽咽着说,姗姗长那么大,我没舍得让她吃那么大的苦。第二天,银行卡上多了一万块钱。爸爸的电话来了,他不再凶你,只是吩咐你吃好住好,留神保险,回来坐飞机。
  你是公认的淑女,待人彬彬有礼,谈话细声细气。只有爸妈知道你的淑女是怎么回事。放假一回到家,你就成了坏性格的公主。没大没小,摔东摔西,一觉睡到中午,饭菜得端到床上,亵服都是妈妈给你洗,难得刷个碗还嘟嘟囔囔。好几回,爸爸忍不住想说你,妈妈劝他,算啦,姗姗读书辛劳,回家让她多享会福。
  毕业后,你争夺到一个出国念书的机遇。爸妈送你去机场,你微笑着招招手,回身离去。你已经不再是那个爱哭的小姑娘。留学三年,你硬是没回家。省下往返机票,还能打工赚一笔钱。第一个单独在外的大年节,你在电话里对他们说你很好,不必挂念,挂了电话就去打工。那天餐厅来了良多中国人。他们吃着喝着,大声说笑,没人知道你在厨房刷着沉积如山的盘子。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已是深夜。你走在异乡的石板路上,像孤单的烟火。
  回国后,你在北京找了份令人艳羡的工作。过年了,你兴冲冲带着洋男友,提前请了假回家。哪晓得爸妈基本接收不了。令人为难的缄默后是剧烈的争吵。你出言放纵,平生第一次,爸爸打了你一次耳光。你摔开家门,使劲摆脱了妈妈的手,头也不回地走。
  你和男友去了海南。你们在海边散步,享受浪漫的晚餐,说着动听的情话。三亚的阳光温煦温暖,你心中隐隐不安。以往妈妈一天要给你打好几个电话,吩咐你穿衣吃饭,让你不胜其烦。可这次,那个熟习的号码再也没有亮过。
  从三亚回北京,又开端了繁忙的生涯。每一天,你想着妈妈的话,早餐吃一个鸡蛋,出门多加件衣服。好几次你拿起手机,又微微放下。你想,总要独破的,所谓的成熟,大略就是这个样子。
  三月的北京,春寒料峭,你沉迷在失恋的悲伤中。手机响了,是爸爸。妈妈查出了胰腺癌,晚期。
  你懵了。你不顾所有地赶回家,等候你的是冰凉的病房。你日昼夜夜守在妈妈身边,恐怕错过每一分钟。你这才发现,二十多年来,你从没抚慰过妈妈,从没给她做过一顿饭,洗过一次脚,剪过一次指甲。你吹凉了米汤,一口一口喂给妈妈,就像小时候妈妈喂你那样。妈妈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去,憔悴安详。本来这世上最残暴的事,莫过于凝视亲人被病痛折磨的脸。你期求上天,再给你多一点的时光。那么粗的针管插进妈妈的身材,她还朝你笑,姗姗别哭,妈妈不疼。
  总有一些人的离去,让这个世界变得空荡。回到已经生疏的家,大床上放着两只枕头,桌子上摆了三双筷子。爸爸说,姗姗,吃饭吧。一语未了已是泪眼婆娑。爸爸好像一夜间老了,佝偻着背,胡须都白了,小老头一样。离家前最后一夜,你冻醒了,爬起来找被子,成果找到了多少件妈妈的衣服。你躲在被窝里,咬着嘴唇,无声地哭到天亮。
  出嫁那天,你一早起床,给妈妈上了三炷香。楼下鞭炮震天,爸爸默默地转过身去,妈妈站在镜框后朝你笑。婚礼上,你挽着爸爸的手,缓缓走向新郎。当前,爸爸真的是一个人了。你想起了第一次离家出走,你抱着洋娃娃,悄悄地蹲在角落;想起了北京的公交站,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孩。你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耳边传来温顺的声音,“姗姗,英勇点。”
  你很明白,他们爱你。无论你怎么的吵闹、率性、坏脾气,他们都不会分开你。可是你忘了,世界是一片海,运气是风,所有的相遇和告别,不外是霎时的波澜。
  咱们都是守株待兔的旅者,岁月里丧失了最可爱的人。有一天我们创痕累累,记不起那些暖和遥远的日子。后会有期,后会无期。我们惧怕真正的再见,可是再见,总有一天。
  ps:这不是一篇小说,所有的情节都来本身边朋友的实在阅历。当然,不是统一个人。为什么叫姗姗,由于我们的爱,总来得太迟。
再见了,掩埋我青春的处所
世界上最心疼我的那个人永远地走了
假如有一天,生你养你的两个人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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