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6-01-07 09:48
命运如斯残忍，他们未曾抱怨
文/小愚先声
每次回家，妈妈总会给我讲一些老家的故事，有些是我们自己家以前的艰苦历史，有些是其他村民的心酸故事。可能对大局部的农村来说，农夫的生活状况都不会相差太大，但总有少数例外的人，他们的生活是今天的我们难以想象的。
以前每次听到别人抱怨自己命运不好，我通常都会反诘对方：为什么你不自动去转变自己的命运？只会抱怨却从不付诸举动，你的命运永远都不会变好。
但这样的情况不存在今天我要说的这两个人身上。
第一位，是个大脖子的女人。
在我差未几刚上小学的时候，她从当地嫁到我们村，老公是又穷又矮又老实的农夫X。他们家间隔我家不到五十米，X常常在晚饭后来我们家串门，但很少见到她老婆L的身影。
起初我认为是初来乍到语言不通，隔了一段时光才清楚，确切是言语不通：她脖子上凸出一个像柚子那么大的肉团，是一种病，那个肉团导致她的舌头结构与凡人不一样，无奈畸形说话。能够设想，在乡村，这样的特点相对会引起所有人的流言蜚语。
她确定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形象外出会受到村民讥笑，于是尽量老诚实实呆在家洗衣做饭，等X忙不外来时也上山下地帮忙干农活，匆匆也就习惯了村民异样的目光。
几年后，他们俩抱养了一个小女孩，即使在落伍的村里，他们家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那时候村民开玩笑恫吓小男孩都这样说：你要是不尽力，以后长大了就让X的女儿嫁给你。这样的话旁人听来无关痛痒，甚至引来一阵轻松的笑声，然而当事人呢？
再后来，我去了本地上中学、大学，在爸爸的努力下，我们把新家搬到了县城里。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对老家街坊们的了解也越来越薄弱，那个处所成了一段只存活在记忆中的含混从前，下面这些事，都是过年时候妈妈告知我的。
L的老公X因为得了重病，不治而亡，她不得不扛起养家的重担。女人们要做的洗衣、做饭、整理家庭（固然她那个破旧的屋子连风雨都不能完整拦阻），男人们要做的砍柴、种地、收割，她一个人全承当了。
几年后，她抱养的那个小女孩长大了，嫁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继承守着破败的家。
这个女人，先天患了重症不能说话，三十多岁时老公逝世，四十多岁女儿离家，这样的命运，编剧都不忍去假造这样的角色吧？但是更残忍的生活还在后面等着她，当我从妈妈口入耳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的恼怒已经变本加厉。
L没有任何经济起源，虽然一辈子生活在农村，但究竟有时候也需要去小卖部买点零星，所以要想措施赚点零钱，而她独一能做的就是卖“锅刷”——农村里用来洗锅的工具，功效类似大家熟习的刷碗海绵。
锅刷是竹子做的，因此她要先拿劈柴的弯刀把竹子劈成一根一根像铁丝那么细的竹丝，然后捆绑在一起，也算是一门手艺活，做完后就挨家挨户去倾销。
因为不能说话，每次别人问她多少钱的时候，她就比出食指和中指，意思是两块钱。这是个很公道的价格，但有人却成心给她两毛钱，不意识面值大小的她也一样收下，直到去小卖部买东西才知道自己被骗。
相似的情形不止一次的产生，让她很愤怒，也因而与其余人发生一些口角争执。她无法骂人，只能通过喉咙里一些叽咕叽咕的声音来表白自己的不满，有些人便以此为乐，更加胡作非为的逗她。
“占这种廉价的人，都有罪。”妈妈说。
因为长期不在家，我妈偶然回去的时候，L就会跟她纵情倾诉。“实在我也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但我知道她肯定是说那些人怎么欺侮她。虽然良多人都说她很凶，但她跟我说话的时候却很仁慈，还带着笑。”
今年春节又聊起她，那天外婆也在，她说：“下次你再回去的时候，帮我带多少件衣服给她吧，正好我都不穿了，她也须要。”
第二位，是一个不能谈话的男人。
他原来是一个正常的农村青年，据说年青时遭遇过一次意外，导致嘴巴呈现一些问题，不能说话，总是流口水，就叫他Y吧。
Y家距离我家大略有五六分钟的行程，其实不远，但因为他的情况，所有人都跟他坚持必定距离，因而我对他了解也不多，下面这些事，也是从爸妈口中得悉的。
他的几个弟兄都外出打工，没人管他，至今未娶。前几年家里还有一个卧床不起的老父亲，不知道当初是否还活着。跟L一样，Y也是一个一辈子都没分开过村庄的人，也一样目不识丁、对钱没有概念的人，他唯一能出卖的，只有力量。
为了照料老父亲，补助家用，他天天以帮人搬砖头干重活为生。谁家要盖房子，谁家有重活忙不过来了，就会找他干。一块砖头几分钱，一天要扛几千块砖头才干赚几十块钱。
每到吃饭时间，其他干活的人可以坐在桌子上随意吃，唯独他因为会不停流口水，只能盛饭后单独蹲坐在客厅角落或门外随便扒几口，免得自己的形象影响其别人胃口。()他心里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是素来不说，也无法说，长此以往，蹲在角落吃饭就成了习惯。
就是这样的人，前几年还借了几千块钱给别人。我已经忘了是谁借的钱，也不晓得到底最后有没有还给他，只记得妈妈最后说：“Y真的是个好人，但他这辈子真的太苦了，连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他的钱都是一块一块砖头挑出来的，是真正的心血钱，那谁要是连他的钱都不还，就真的……不天理了。”
两个故事讲完了，但他跟她的生涯还在持续。这么简短的文字远远不够概括他们的人生，我也没那个才能去讲述他们的毕生，我只盼望以后回家可以多懂得一些，多接触一些，而后凭借自己的能力，尽可能多帮一点。
没上过一天学、不认识一个字、没吃过一顿可口的饭菜、没听到过一句夸奖的话、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一件像样衣服、没有一个完全的家、甚至连最基础的“说话”的权利都被剥夺，在这样的人眼前，所有的语言都失去力气。
早上在地铁里决议今天要写一写他们俩的事件，头脑里想着这些话，情感难以自控，在口罩的保护下哭了一路。
想起去年大年初一，妈妈跟咱们去爬山的路上说的话：“为什么我跟你们说这些事？由于那样的苦难我们也阅历过，我知道那是一种怎么的苦。你们当前肯定不会再受那样的苦了，但你们要记住，不论走到哪里，都要做个好人，要知恩图报。对艰苦的人，能帮就帮；不能帮，也不要嘲笑人家，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运气对他们那么残暴，但他们可曾抱怨过一句？有时候我会用这句话反诘本人。别说有没有抱怨，能不能埋怨，他们连“抱怨”的动机都没有。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形而上的货色。
在与命运的抗争中，“让日子过的好一点”就是最大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