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5-11-23 10:22
在依据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的生平拍摄的片子《弗里达》里,我疏忽了作为影片骨干的那些情事,却紧紧盯着她作画的那些场景:手指都快要抠进椅子的扶手里去了。
她18岁那年遭遇了一场车祸,使她的脊柱、锁骨、肋骨断裂,骨盆粉碎,右腿11处骨折,病痛从此成为高悬在她头上的利剑,时不断召她回去接收“警讯”。她毕生中大概阅历了30次手术,到1954年离世,始终被病痛困扰,她就带着病痛作画,躺着画、半侧着画、趴着画、把画框吊挂在头顶上画,以各种可能使病痛减轻一点的姿态画。
不画能够吗?不,不画,她就活不下去。性命如此急促,生涯如斯庸凡,终于找到解围之路,就要牢牢捉住。疾病已经不可能逆转,生命的终点遥遥在望,谁人的苦痛都不能分身为亿,让全世界都感同身受。躺在床上,却有时光流走的声音如此惊心。画画,是独一的,甚至那些近乎癫狂的性事也是。
那是唯一的自救之道。就好像,梵·高一定要画,临逝世前的一年,一天一幅作品;就好像,肺结核肆虐时代的音乐家必定要写,越是死亡迫近越要加速焚烧,三五年的作品总量超过后代音乐家半生所作;就好像,伊迪斯·皮亚芙一定要唱,她说“不唱,我就活不下去了”,还一定要在晓得本人的身材出了问题后,放松时间开始巡回演唱;就好像,路遥一定要吐着黑血写作,不写,他就更活不下去了;就似乎,我的表叔,一定要在癌症的末期,挣扎着站上讲台讲课——他有个曾经震撼华夏的名字,蒋焦影。若非身临其境,你一定感到那是种不可理喻的耐劳姿势。但只有身在其中才深知,让剩下的时间尽量丰富起来,让生命的密度尽量瓷实一些,是唯一的自救之道,是抗衡人生最终问题“人生的意思”的唯一方式,是对消人身处茫茫宇宙中的微小无力之感的唯一门路。
就好像席慕蓉写过,她向别人求教如何能让动物花开得更加旺盛,得到的答复是:“在根部砍上几刀,再在伤口上撒多少把盐。”她照着做了,那个夏天,花开得近乎猖狂。任何物种,在遭受危机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繁殖,极力开花成果。要反抗冰雪,就用花朵;对抗刀斧熔浆,就用花朵;对抗时间,唯一能做的,唯有开花结果。只管他们告知我,宇宙生灭循环,不留痕迹,所有华丽都是过眼云烟。
真要仰天长谢,所幸所幸,咱们还有这样一条自救之道。就像尤瑟纳尔在《东方故事集》里写下的那个故事《王佛保命之道》:画家王佛,在行将被天子砍头之时,开端刻画大海,并乘着一叶扁舟从画出的碧海中从容离去。
那是神话里的保命之道,却也是更为玄妙的人类自救之道,甚至是唯一的自救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