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5-04-13 11:59
陆游有句诗叫“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对这句诗的体察和懂得直接起源于我的三个人生感悟。
逝者如斯
我居住的大学位于终南山下，有条河正好穿过。河上有座吊桥——木板跟铁链做成，走上去摇摇摆摆，颇有诗意。我天天凌晨上班都要从桥上走过。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来，站在桥上远眺终南。青山绿黛、蓝天白云。山风习习、大河滔滔。每当这时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句话——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此夫。
只管此前我曾无数次地听过并说过这句话，但惟有身临其境的此时此刻，刚才真正领会到这句话所蕴含的那种人生的深味。望着脚下那滚滚的河水，不禁你不飘飘欲仙、若有所思。我一边重复吟咏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一边在脑海里设想着这样一个场景：大雨初晴，山野苍翠。在弟子们的蜂拥下孔子登上某个高处，弟望着奔流不息滚滚而去的河水，想想本人环游列国十四年，流离失所、栖栖遑遑、累累若丧家之犬，到头来终究是一事无成。韶华易逝，走过尚值丁壮，今已白发须须。人生苦短，譬若朝露。想一这孔子感叹万千、唏嘘不已，禁不住吟出：“逝者如斯夫，不舍日夜……”浮生却似冰底水，昼夜奔流人不知,伤感文章。试想，孔子若是没有那种沉痛的人生的挫败感，他就很难闭会到那种强烈的生命的流逝。孔子将生命融进了学问。
应无所住
我蜗居于一栋楼的高处。背靠终南、面朝关中，八百里秦川一览无余。夜里我常站在楼道北望长安。一眼望去，灯火光辉，甚至于仿佛模糊都能听到笙歌鼎沸。然而望着那灯火闪耀处，我却总有一种不实在的感到。那一闪一闪的灯光总给人一种破灭和虚无的感觉。这时，我总会想起《金刚经》里的一段话：“所有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眼望大千世界，所见皆为“幻相”。素日里我们深陷红尘、置身职场，汲汲以功名、碌碌于钱财，美其名曰“为理想生活打拼”。然而毕竟什么才是“幻想的生活”却很少有人当真思考。一旦我们跳出来，站在高处、远处或别处，再来端详欠的“现实生涯”，便会发明本来我们和那背着壳的蜗牛、蠕蠕匍匐的蚂蚁并不什么两样。佛法教人“应无所住”，即便我们无奈做到忘情和“降生”，但至少咱们能够与事实拉开一定间隔，不必定要事事执著、专一，有时候要“应无所住”，要有一种人生的“钝感”。
悲欣交加
我所有的小区有位引导，位高权重。我曾亲眼目击过他发号施令地申斥下属。谁也没想到他突然得了一场大病，花了良多钱命算是保住了，但却留下了后遗症——腿脚不便、须要人扶持。有一天我带着四岁的女儿从他身边经由，他望着我们笑，脸上露出多少丝慈爱。走过他身边的那霎时，我忽然眼睛潮湿了，有一种欲哭的感觉。
那一刻我豁然开朗，人生就是这样，充斥着起伏、充满着未知；既凄凉、又漂亮；既伤感、又温馨，既残暴、又甜美；既有东风自得、迟疑满志，也有虎落平岗、窘迫穷厄；既让人疲乏不堪，又使人欢喜鼓励；既令人厌倦，又叫人贪恋。人生永远是一个布满着爱恨情仇的“烟火世间”。难怪弘一巨匠在他逝世前要大书四字——悲欣交集。这四个字切实是对人生最好的总结和诠释。
至此，我终于清楚了无论是读书做学识仍是识人观世，倘若没有一种人生的“运气感”、“繁重感”、“痛彻感”，倘若没有一种苦难而又丰腴的人生休会做底蕴，假使知识不与性命产生血肉接洽，那么它毕竟只是一种浮浅的意识。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