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5-01-15 10:58
巴黎,在籍籍无名的佛格洛德大街上,伯纳德医院八楼的病房里,九号床的病人除了草莓什么也不要,已经有好多少天了。在那个礼拜二的下昼,大雨下得似乎有无数的小手小脚在敲打着窗户,那是病房里独一能听到的声音。
当大多数病人在药物带来的困意中匆匆失去意识时,皮埃尔伊夫却苏醒地躺在那里。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正在缓缓地逝世去。在他的床边,放着整整一碗他够不着也摸不到的草莓。而每当他看着草莓并空想草莓的甜蜜味道时,他就会回想起她并战栗起来。草莓满满地堆在一个沉重的黄色大碗里。
皮埃尔伊夫深深地呼吸着,试图把肺里所有草莓的香气全体排出去。他设想着楼下的街道,一辆辆充斥着雾气的出租车正在交通讯号灯之间桀骜不驯。在一个被成千盈百只鸽子盘踞的广场上摔倒后,皮埃尔伊夫开始渡过在医院的第一个夜晚。而对于她的回忆此刻在他的脑海里不住地荡漾。
他看着雨滴如何跟间隔最近的另一滴汇聚在一起,然后被本身的分量给拉开,沿着一条直线从玻璃窗上滑落。甚至。在她的家人全都被杀戮之后,他仍然什么都没有做——哪怕任何一点小事也没有做。
假如不回忆,他想,人们就不会受到损害。
皮埃尔伊夫飘浮在回忆中,他晓得自己再也无奈回到当初了——无法回到这个雨天这个病房——但他还期望着至少能回到那个花园。花园围绕着那座小屋,像草莓成熟的夏天一样地悸动着。
暮色开端在病房里荡漾,全部世界松开了缆绳滑天黑幕的怀抱。他回想起她曾告知过他,她的叔叔是如何教她骑车冲下台阶的,她还曾经在自行车手把上拥扎着的篮子里放满了鲜花。她还曾对他谈起,那个夏天,他俩所阅历过的那个最热的夏天,他们曾经一度逃出巴黎这闷热、迟缓的城市,去到她祖母领有的一个小小的城市小屋。那种就像本人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小屋。厚厚的常青藤蜿蜒地爬满了整丽石墙,未经修剪的玫瑰花恣动向上成长,始终长到二楼的窗户那么高。
那个下战书,就在丝绒般缓缓流淌的卢瓦尔河畔,他们发明了一片绿菌,他们在一簇簇野花丛中铺开了毯子。皮埃尔伊夫回忆着,那时她在大谈着她的?女时期。她说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曾经真的信任,如果她踩进一个污泥坑,励志文章,就能许下一个可能成真的欲望。在战后漫长的悲伤岁月中,皮埃尔伊夫从没忘却过这所有,他老是在暴雨中收起雨伞,由于这样,他就能够在曲折的归家路上放声痛哭。
此时,当整个病院已沉迷在最深的夜色中,他感到到了一种责任,一种要让自己的思路从那片草地分开的义务,并以此来再度见证她最后的时刻和随之而来的麻痹感觉。固然那些战靴的脚步声又开始回荡,那种烧灼的战斗气息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仍是突然明白地闻到了一种甜美的气味,像久久不散的酒香缠绵在他的四周。籍籍无名的佛格洛德大巷的画面,当年弹痕累累的气象,忽然消失、褪尽。在他睡着的时候,她也睡着了,她的长发披散在他胸前——就像在那间小屋后的花园里一样。
他凝视着她的呼吸起伏,感触着她的重量倚靠在自己身上。在这种神秘而奥妙的美妙引诱下,当天空中舒卷的流云慢慢覆盖在花园之上,他拈起一颗草莓,把它微微放在了她的鼻子下面。她睁开眼睛,一口咬了下去。他觉得从天而降的一阵迷恋,于是牢牢地拥住了她。
皮埃尔伊夫跟那些花朵一样,被狂风雨淹没,而后消失了。第二天黎明,他结束了呼吸。一名一直照看他的新婚的护士从繁重的黄色大碗中拾起一颗草莓,放在了他的唇间。与此同时,在一间俯视着塞纳河的阴郁烦闷的办公室里,护士的丈夫正在思念着她,怀念着她浏览的时候手肘在草地上压出来的那个小小的凹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