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4-09-29 18:26
“风神”侵袭的夜晚，赖先生打电话给我，问我崴了的脚好点儿了没。在暴风暴雨的夜晚，接到素来缄默、拙于表白感情的他的电话，我受宠若惊。
我嘻哈着和他对话：要是我妈在这儿就好了！她就会帮我推拿脚。
“你要是在我身边，我也会帮你按摩的。”赖先生呵呵笑了一声，很不天然地说出这么句花言巧语后，他本人也有些手足无措，嘿嘿傻笑多少声混从前了。
我诞生时就认识赖先生了。那年冬季，赖先生从远在千里外的深圳回家，妈妈让他抱抱我，他却躲得远远的，有时甚至情愿到别人家聊天，也不乐意抱我非常钟。惟一的一次最密切接触就是赖先生曾在夜里把我当枕头垫着。
赖先生总是来不迭加入我人生的很多第一次。上成熟园、小学,伤感爱情，甚至到初中家长会，我每次都作为优良生发表报告，别家父母都早早在地位上坐好，骄傲地等候着孩子上台，而赖先生却总是有事不能前来，我永远都是落寞地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空席。
大学的毕业仪式上，赖先生还是没有前来观礼、拍照。赖先生始终不遇上缺席我人生的主要场所，而我也慢慢地由伤心、扫兴到最后的沉默和无所谓。
到最后，他的存在似乎对我已没有任何的意思，他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父亲”，偶然会回来一起的男人赖先生，我们所有的交加都不痛不痒。
妈说，有些男人是比拟晚熟，他无奈面对新婚后孩子的忽然降临，不知所措，他只能抉择回避。当他觉悟时，我已长大，而他的头发也已斑白。
50岁以后，赖先生和妈妈回到了最初意识的地方，停下奔忙的步伐，和妈妈在那个城市住下。那处所有良多竹林，晓得我爱吃竹笋，每年的春季，竹笋刚冒出来的时候，赖先生就拿着铁锹、背着竹筐，到河坝的竹林深处挖春笋，而后和妈妈把鲜笋腌制成笋干，待我秋季回家后焖鸭给我吃。
经常，我在吃的时候，赖先生便忍不住告知我他挖笋伤了手，还被大花蚊子咬得浑身痒，如何避开觊觎那些春笋的乡邻……一开端我对赖先生这样撒娇式的叙述不认为然，后来理解褒奖他的时候，才发明本来他跟孩子一样，一句夸奖会让他对再多的辛劳都甘之如饴。
于是常常表彰他。每次，他眼角的皱纹都开成一朵花。
逐步领会父母的艰苦，渐渐收起尖利的刺，和赖先生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固然偶然仍是感到生涩、羞窘。更熟习以后，我便开始清理赖先生的账，埋怨他打小就不疼我，只记得他曾狠狠地用他那厚实的巴掌扇我的脸，鼻血流出来。赖先生听着我的抱怨，只是涩涩地，不作答复。
妈妈告诉我，实在赖先生很爱我。高考那年，赖先生曾做梦我考不上大学，赖先生哭了，担忧我的前程。妈妈说，那是她嫁给赖先生那么多年后，第一次见他哭。我想着赖先生那张戴上墨镜便十足黑社会老大的脸，哭得惨兮兮的样子，鸡皮疙瘩便起来，但心里却有一股柔软的打动。
或者，赖先生真的很爱我吧。我打略坐汽车必晕吐。于是，每年暑假，为了满意我看书的欲望，胖胖的赖先生冒着炎热的气象，花40分钟把我从马家龙载到“深圳书城”。自行车上的我愉快安闲地晃着双腿，而赖先生在前面骑得呼哧直喘气———我后来才发现，这段美妙的行程居然有13站那么遥远！赖先生愣是拖着肥胖的身子，暑假的每一天，每天不落地送我去书城，再接我回家。车夫工作，赖先生始终做到我大学毕业。
有阵子我老长痘，赖先生终日吩咐我要多吃猪皮、鸡皮之类的美容食物，每次看见电视上卖祛痘的口服液或美容产品的时候，都要问我：“要不要买这个吃？”“要不要买那个抹抹？”我不耐心，问，“你是不是特想做美女她爹啊！”赖先生说，“我明明已经是了嘛！”
平时工作稍有不顺心，和赖先生讲电话时，就会莫名其妙朝着他发火，他老是宁静地等我发泄完，才笑着说：“你可不能这么对共事哦！”让我一下既激动又内疚。赖先生性子火暴，一辈子对别人都是急吼吼，但赶上我，他却平和谦让得像绵羊。
赖先生并不是不想做个好爸爸，只是曾经初为人父的匆促、不合适后来为生计不得不过出奔波，拉开了咱们的间隔。他并不是不爱我，只是久了忘了怎么启齿说爱，直到中年当前，才停下奔走的步调，缓缓爱我，从为我做一顿好饭开始。
认识赖先生的年数，用十根手指来数不够算。相处生涯的，却是五根手指也嫌多。但将来，我们却要用更多手指也数不完的幸福。也许，我还能够学着拥抱赖先生，我最敬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