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0-04-02 00:52
回环反复加强力量
一、同一句式间隔反复:
同一句式在文中反复出现,可以加强语意,更有力地抒发感情,表现主题。鲁迅在《这样的战士》中,描绘了这样的一种战士,他始终坚强不屈地面对着各种敌人:
那些头上有各种旗帜,绣出各样好名称:慈善家、学者、长者、雅人、君子……。头下有各样外套,绣出各式好花样:学问、道德、国粹、民意、逻辑、公益、东方文明……。
但他举起了投枪。
他们都同声立了誓来讲说,他们的心都在胸膛的中央,和别的偏心的人类两样。他们都在胸前放着护心,就为自己也深信在胸膛中央的事作证。
但他举起了投枪。
他微笑,偏侧一掷,却正中了他们的心窝。一切都颓然倒地;然而只有一件外套,其中无物。无物之物已经脱走,得了胜利,因为他这时成了戕害慈善家等类的罪人。
但他举起了投枪。
他在无物之阵中大踏步走,再见一式的点头,各种的旗帜,各样的外套……。
但他举起了投枪。
他终于在无物之阵中老衰,寿终。他终于不是战士,但无物之物则是胜者。
在这样的境地里,谁也不闻战叫:太平。
太平……。
但他举起了投枪。
鲁迅在这里歌颂的是这样的战士(也可以说是他自己的写照):他具有敏锐的目光,大无畏的精神和不屈不挠的战斗意志。他能揭穿一切为军阀们帮闲的文人学士的虚伪和假面(各式好名称,好花样,誓言,点头,装死……)。不管那些“无物之物”(指那些伪装者,因为他们诬赖战士戕害了他们,借此脱罪逃走,只剩下外套)得胜了(因为战士是孤军作战而旧社会的势力又是很强大的),天下暂时“太平”了(成了“寂寞新文苑,平安旧战场”),他也还是要战斗他的精神是不死的,死了之后也要战斗。文中作者重复五次用了“但他举起了投枪!”一语,这五次重复,从文字到内涵都始终如一地表现了这位战士的始终清醒、毫不妥协的精神,从而刻画了战士醒世独立、英勇无畏的高大形象,将同一形象反复映入读者脑际,使读者获得更深刻的感受。显然,若是直到最后才采用综合起来的说法:“但他始终都举起了投枪!”这样在表达效果上就要差得多。
二、复迭反复:
一九五八年,朝鲜停战以后,全部志愿军战士凯旋回国。此时魏巍同志又发表了情感充沛的《写在凯歌声里》:
志愿军回来了。让我们来给你洗一洗战尘吧,同志们。……好好看看久违的祖国吧,今天,你们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
你们回来了。你们是迎着朝鲜战场上的漫天大火,慷慨而去,今天是云散天开,凯歌还乡。……
你们回来了。你们走过了多么艰苦的路程!……
你们回来了。让我们永远记住长眠在那里的战友吧。……
你们回来了。让我们永远记住并肩作战的朝鲜人民吧。……
你们回来了。你们由牧童变成了坚强的战士,你们由普通的庄稼汉,变成了我们祖国的英雄和功臣。……
你们回来了。同志们!你们不是疲劳的兵士走到了宿营地,你们是精力充沛的战士,从一个战场开到了另一个战场——社会主义革命的战场,社会主义建设的战场。……
同志们!你们回来了。我们祖国优秀的儿女,全国人民最可爱的人,你们回来了。全国人民都在欢迎你。……
这里,仅仅摘录了原文每个自然段起首的几句,想用来说明:复咏叹也是抒发情感的一种好办法。作者在文章中,要表达出祖国人民对志愿军战士的深挚的关切。要表达出英勇的人民子弟兵胜利归来的豪情,一说再说:“你们回来了,同志们!”反复数念,重迭复沓,让人感觉到心意深重,情感炽烈,不如此则不能尽表心情。
复迭咏叹是否会造成文章用语繁琐呢?清初顾炎武提出“辞主乎达,不主乎简”,也就是说,文章力求能够表情达意,不必硬去省字。他在举出《孟子》上有关的例证后,说道:“此必须重迭而情事乃尽。”(《曰知录》卷十九《文章繁简》)如果仅仅为了简单,文章却失去了应有的神情和韵味,那完全是不足取的。所以说,不能一看到重迭的句式,马上就断为写得拖沓,不妨细细吟诵一番,便能对全文内在的情感进一步的体味。
但是,复迭不是机械的重复。如果全文只是那么几句车轱辘话说来说去,当然要倒人胃口。复迭是由于抒情的需要,在反复咏叹之中常有变化,每段都有新意。层层递进,直把情感步步推向高峰。这样就决不会使人产生单调之感。
三、于重复中寓变化
晏子使吴,吴王谓行人(掌礼宾的官)曰:“吾闻晏婴盖北方辩于辞、习于礼者也。”命傧者(傧相)曰:“客见,则称‘天子请见!’”明曰,晏子有事(有事入朝),行人曰:“天子请见!”晏子蹴然者三,曰:“臣受命弊邑之君,将使于吴王之所,以不敏而迷惑入于天子之朝,敢问吴王恶乎存?”然后吴王曰:“夫差请见!”见之以诸侯之礼。 《晏子春秋》
文章的句式不宜有重复,这是普通常识;但上面这段文章硬是用了三次“天子请见”,三次“晏子蹴
然”,而趣味却正在这里。
吴、齐都是诸侯国,理应平等相待,但吴王夫差听说晏子善于辞令,故意想摆摆天子的架子,跟司礼宾的官员说:“晏子来了,你就说‘天子请见!’”可是傧者说了三次“天子请见”,晏子既不言,也不动,只是皱皱眉头表示不安的样子。
这里,三次说话都一样,三次表情也一样,看来真是呆板极了;但仔细体味起来,我们是可以想见他们的内心活动的。第一次傧人曰:“天子请见!”他心里一定暗自感到得意而好笑,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幕嘲弄晏子的喜剧;但由于晏子不作答,第二次讲时,心中就没有那么带劲了;待到第三次讲时,因为晏子还是老样子,不做什么反映,他可能就有点出于意外,但也马上心中明白,而且一定也在想对策,可又不立刻做出反应,只是故意略表不安的样子;第二次虽仍对此表示“蹴然”,其实对策已想好;等到第三次听到“天子请见”,便故意假痴假呆地说:“我受命君命天吴王那儿去,却昏头昏脑、糊里糊涂跑到天子朝廷来了,请问吴王在哪儿呀?”——他终于巧妙地把“天子”与“吴王”分了开来:天子是天子,吴王是吴王,你吴王不要冒充天子!——吴王拿他没办法,只好老实说:“夫差请见!”
由此可见,重复,不是呆板无变化。因为这三次重复之间蕴含着微妙的心理变化,所以最后终于导致情势的转化。人们也可从中想见吴王君臣自讨没趣的尴尬相和晏子佯作糊涂巧胜对方的神情。这里,表面言辞没有变,但事态却在变化,重复的语言后面,进行着一场微妙的心理战,所以读起来不但不觉得呆板,反而感到饶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