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4-07-25 12:46
【零】
在许多时候,我们会呆在片子院里,电脑前,电视机前。
茫然而又冲动地看着字幕缓缓地显现起来。浑浊的光芒里,是我们迟迟不想接收的“全剧终”。
我们要在良久很久之后,才舍得从座椅上站起来,或者把鼠标点击播放窗口右上的那个小叉,或者摸到遥控器,换去另外一个频道。
真的要过很久之后,僵直的身体才会迟缓地恢复过来。
因为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开始新的人生。
【壹】
现在已经很难想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在电话里频繁地应用“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最近很忙啊,累得半逝世”,“那就这样吧”,“我先睡了,挂了哈”这样的语句。因为担忧他的身材,怕真是忙碌的工作压得他喘不外气来,连睡眠也变得稀疏,于是在很长一段时光里,都忍住没打电话给他。然后有一天晚上,白天在工作上碰到了很不高兴的事,委屈得想哭,拿起手机,把电话簿翻来翻去,好几回想按下拨号键,然而由于很晚了,想来想去还是不按下去。
可是睡不着,就爬起来听歌,听到耳机里非长年轻的声音很愉快的唱着“想要见到你,可以拥抱你,你的体温,你的空气,你就可以涌现在我的梦里”,眼泪就掌握不住掉下来。朦胧中摸出了床边的手机,已经顾不得是半夜两三点的时间,张皇地,简直是迫切地按下了那个早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然后
“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跟挚友尤英说起他最近的变更,说到最后好像失去了一贯的理智和脑筋,有点手足无措的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该怎么办才好”。尤英喝了一口咖啡,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神色庞杂的说:“我听说吧......”
“嗯?”
“我听说......你家杜子松似乎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贰】
十月,夏末转秋,气象开始变凉,可咖啡厅的空调还是依照夏天的模式,无声地运行出沁人的凉度。江郁搓了搓指尖,一片冰冷,于是渐渐凑近了冒着热气的咖啡杯。然后闻声对面的尤英问了句:”那你还爱他吗?”
【叁】
狮子座流星雨那一年,江郁跟杜子松通宵在白云山顶等着流星,可等了大深夜却什么都没有,人们骂骂咧咧着“死天色预告尽耍人”就一一离去。江郁等了一个晚上却什么都没等来也认为很灰心,就整理这货色筹备跟杜子松一起下山。却突然听见有人喊了声“你看”,本能地抬起头来,看见一颗流星敏捷地从天涯划过,一个错愕间,掉落进未知的远方,竟来不迭许愿。
那晚之后我们没有再看到流星,接下来的好多少晚也没有。我们终于没有机遇许诺。
那一年我们留不住的那颗流星,在六年后成为我们留不住的恋情。
【肆】
尤英再打电话来约江郁出去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一见面尤英就按着她的肩膀说:“江郁,你要沉着的听我讲。”
江郁点了拍板,尤英就稍微安心的坐下来。
“我查过了,那女的是杜子松公司里的共事,他们在一起据说已经......已经有一年半了。那么......”尤英顿了顿。“假如你还爱他的话,你就要想措施把他抢回自己身边”。
“我能够怎么做?”
“杜子松和你在一起多久了?七年?八年?”
“已经九年了”。
“就是啦,他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吧?无论他之前怎么疏远你也好,但他跟那女的在一起一年半都没和你提出分手,就证实了这点。所以我觉得你们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的。”
“......”
“你懂吗?应用他对你的情感,这是你最大的兵器。你要告诉他你很爱他,你要让他知道没有他你就活不下去,总之你要让他感到你很弱,很须要他的维护。杜子松是一个很轻易心软的人,他看到你这样,他的良心就不会允许他分开你,到时......”
“如果他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呢?”
“他对你没感情?怎么可能!......即便真的没有感情也好,你去哭,去闹,去缠着他,不让他再跟那个狐狸精在一起。相信我,男人很难抵御一个跟自己相爱这么久的女人做这种事的,他确定会废弃那个狐狸精,她斗不过你的!”
“......”
“信任我!”尤英握住她的手,“这种事你不会比我更理解!”
“......嗯。”
【伍】
她开始打电话给他,但每次刚按下拨号键就匆匆挂断。她去郊区边的市场,搭了十几站车,买了正宗的农家鸡,炖鸡汤给他喝,她好几次这样做,把鸡汤拿到他公司楼下,站在楼下,仰头望他公司所在的楼层,看着人们一个一个的经由她,车子一部一部的开过,直到汹涌的放工人潮把她吞没,最后顺着原路返回。她开始翻看以前的相簿,看他写给她的函件,把他送给她的礼物一件件摆放出来。她躺在床上,看着苍白的手机屏幕,一遍又一遍默念起他讲过的笑话,一直得手机没电,却一直没有一次来自他的铃声音起。
于是,她开端给他写信,一封又一封,用年少时用过的英俊信纸,叠成美丽的心形,放进画了良多图案的信封里,天天一大早就送达在他楼下的信箱里,而后某一天看到那些信一成不变的呈现在本人的信箱里。
她甚至委托别人查出那个女人的号码,打从前,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要不要脸?抢别人的男友人你要不要脸?”见对方沉默,她就把尤英教的那一套搬了出来,怎么贱怎么伤人怎么骂,“你是不是上辈子没见过男人”,“看你那一脸贱逼样”“你认为你装逼姐姐就看不出你肚子里是一堆屎”。江郁已经记不明白当时自己骂了什么,骂的时候全部人都失去了节制,满腔无奈打消的恼怒,恍如不是自己一样。
独一能清楚记得的是对方在最后哭着说:“无论你怎么骂我都行,但是求求你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陆】
暑假的时候曾经跟他去邻省游览,骗过各自的家长,说是“学校****的运动”。两个人躺在便宜旅馆的床上彻夜聊天,兴高采烈地说以后结了婚以后要生几个孩子,家里要养猫还是要养狗。江郁说“我可不做家务事”,杜子松就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那就请佣人做呀”,她就笑“那你可得要尽力赚钱”。聊到快天亮的时候,大家都开始困乏,江郁翻了个身说:“唉,你说我们能在一起多久呢?”
杜子松撑着头模模糊糊地说:“那得看我能活多久了”。说完就挨了当头一拍。
“干嘛打我。”
“就打你啊,总是胡说没个正经。”
当时没有想到在旅途之后会遇到那样的事。江郁同班的同学因为暑假的****打电话到她家,在被告诉“不是去了学校****的夏令营了么”时一时口快地说“什么夏令营”,由此引起江郁父母的怀疑。于是一回到家就被一直逼问 “跟谁去了什么处所”,江郁说不出来。第二天就被父母带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班主任在听到这件事后示意江郁先回教室上课,要跟她父母“独自谈谈”。江郁回到教室,同学们都略有耳闻的向她投来一瞥。她回到座位上,却怎么也没法听课,手机藏在桌底下一条一条的发短信给杜子松,说我爸妈发明了,现在正在办公室呢。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我很怕啊。会不会要退学
江郁看着平时跟她要好的同学一个个被叫出去,心里更慌。杜子松安慰了她半天,最后发来一条短信说“你不必惧怕,我立刻就过来。”
那天下战书,见到杜子松的时候,心里的冤屈跟惊慌,什么都出来了,只晓得抓着他的衣服始终哭,一句完全的话也说不出来。之后的事,江郁当初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杜子松一直在跟她谈话,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到老师的办公室,当着他父母的面说着“咱们是当真的”,“我可以向你们保障”,“我起誓”这样的话。
而多少年后,这个曾经一脸认真的男生牵着别人的手说出同样的话。
无邪的誓言,总有被搁浅的一天。
【柒】
再一次接到杜子松的电话,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江郁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迟疑了一会儿,仍是按下了接听键:“喂?”
“喂,你好,我是杜子松。”客套而生分的语气,“我想跟你谈一谈。”
“谈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盼望你不要再打电话骚扰周佳岐了。”
“我骚扰她?你什么意思?你两个多月没有打电话给我,一打电话就说这种事,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还没有分手呢!”
“我就是来跟你谈这件事的。”
“你跟我谈‘这件事’?这件事是什么事?你有事要谈呵?那我们直接到***眼前去谈。
你不要什么事都扯上我妈!你扯上我妈也没用,她已经见过佳岐了,她满足得很。”
“你带她去见***了?你说......你带她去见***了?你跟我在一起多久你才肯带我见***,你跟她意识不到两年就带她去见***?你什么意思你?那个狐狸精就有那么好吗?”
“你......你***的怎么说话的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告诉你,佳岐她不像你。”
“是啊,她是不象我,我可没有那这么不要脸,这么贱。”
“我操***!我怎么跟一个这么狠毒的女人在一起这么久,我真TMD瞎了眼了我。”
“谁瞎了眼了?我才瞎了眼咧!像你这种男人......”
像你这种男人。
像你这种男人。
【捌】
那天下昼,他们各自都写了一份保证书保证考上大学前都不见面之后,江郁就送杜子松到学校门口。他们站在门口说了很久话,想到将来一年都不能再见面了,彼此的眼眶都有点红。临走的时候,杜子松提出要再抱她一次。她看见他的神情在傍晚的光里寂寂地沉了下去,心里一痛,点了点头。然后他就抱着她,他抱得那么用力,用力到她基本没法呼吸,几乎要窒息而死。走的时候,男生坚持要她先走,说要看着她走。她怎么也拗不过他,只好先回学校上晚自修。可是上完晚自修,回到宿舍的时候,却听室友对自己说:“你男朋友怎么还在校门口啊,我方才出去拿东西时看见他了。”江郁一愣,放下手中的塑料桶,连鞋子也没来得及换就跑到了校门口,她看见男生抬起头看着她教室的灯光,地上一堆混乱的烟头。
高中毕业后的暑假,他们一起出去玩。女生随性说起行将要进入不同的大学。男生就突然抓起了她的手,很使劲的咬了下去。女生吓了一跳,随即吃痛,叫他松口。可他怎么也不肯松口,咬得女生手臂都出血了。她就在街上又喊又跳,弄得整条街的人都看着他们,后来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男生才放开了她。他对着又气又恼地直嚷嚷着要跟他分别的女生说:“我真想你能永远记住我,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只有看见这个伤口,就永远也不会忘掉我。”
曾经是这样。
曾经是这个样子容貌。
但现在,恶毒的口是心非的话冲口而出。说他是忘八,是人渣败类。他就反说自己是垃圾,是烂女人贱女人。
那些曾经美妙过,暖和过自己性命的人事,像是不复存在一样,在越来越剧烈的争吵中一点一点的抹掉了存在的痕迹。
而只剩下一段无法顺心如意的恋情,诺言的空壳,以及镜子里丑陋,卑劣,扭曲,耍尽了神思的自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呢?
江郁在挂了电话之后忽然哭了出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呜咽,响彻在粘稠的暮色中,像是要把现在的自己,一点一点的埋葬掉。
【玖】
每一次搭公车的时候,你都会捉住两边的椅子,旁边圈出一小块地就是我的地位,因为你知道我均衡感不太好,怕我摔倒。每一次出门的时候,都是你走靠马路的那一边,每一次坐车的时候,你都会坚定不让我坐副驾位,怕我会有危险。每一次你弄坏我的东西都会被我痛骂一顿,并买回更好的给我,但每一次我弄坏你的东西你都会反过火来抚慰我,说“没事了,没关系”。每一次我不舒畅的时候都是你最先发现,你身上永远带着腹可安止血贴京万红,因为你知道我胃不好经常消化不良,笨手笨脚不是擦伤这里就是烫伤那里。每一次你去哪里玩总是惦念着我,买好吃的东西和留念品回来给我,我不知道曾经收过你多少礼物,而我送给你的礼物却用十个手指头就数得出来。每一次我赌气的时候你都会想尽方法哄我,堆故意形的烛炬,一种会很可恶的跳出一个君子唱“对不起,我爱你”的音乐盒,而每一次你活力的时候,我都会不理你,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忍不住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你会谅解我。
大学的时候,每个礼拜你都从旁边的城市搭车到我的学校,每一次我见你都是一副神色苍白的样子,问你怎么了,你老是说是那边吃不好住不好最主要的是太想我而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我听了就笑,说你又贫嘴。后来我听同窗说,有一次见到你在车上吐个不停,吐得一脸苍白,到最后只能干呕。同学说,句子,你甚至呕出了苦胆水。我这才知道你本来是晕车的,十分重大的晕车。可你依然保持每个星期都来跟我会晤。你什么都没告知我。
每一次。每一次。
还有更多的每一次,我已经无法逐一记住。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当初我是如何被爱过。
在这九年间产生过的点点滴滴,所有我记得住记不住的事件,所有感人的不感人的事情,所有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那些原来,都是你的爱。
它们证明了我们曾经是怎样实在的爱过,以彼此为世界的唯一。证明了你曾经是怎么深切的爱过我,用你所有的温顺与容纳。
在你心中,也会像我一样记得吗?记得我的种种,象某些年月里开出最残暴的花。记得我们牵手一起走过的年纪,太阳般温暖而美好。
就已经足够了。
【拾】
跟杜子松约在高中校门前的林荫道上见面,年少的时候,江郁曾经多少次与杜子松并肩走过这条林荫道,走到分岔口的时候,江郁会停下脚步,看着男生的背影消逝在去往车站的方向。
江郁促赶去的时候,杜子松已经等在那里。两人客套而生分的打着召唤,不痛不痒的寒暄了几句,在女生感慨着“真是一点都没变”的时候,男生突然说了句“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听到这句话,江郁没有吃惊,她很安静的点摇头,说:“好哇。”然后又指着旁边的树说:“你看那是不是写着黄桷树?以前老想知道是什么树,现在终于知道了。嗯,还是有一点点变化的吧。”
男生的表情突然弛缓了下来,他没有说话,悄悄的站在那儿,想是想起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起。然后他微微叫了女生的名字。
“小郁”。就像多年前一样。
“嗯?”
“你说,我们当前还能再见面吗?”
“不能了。”
男生抬开端,缄默了很久,然后低下头看着她。说:“那你送我去车站吧。”
“嗯。”
这是我们并肩走过的路。对我们毕生来说,太短。而对一瞬来说,又太长。
所以,如果要记恨,如果要愤慨,为什么不能铭刻他的仁慈,撒手给彼此自在。
没人可以挽留流星的脚步,爱情如果走到止境,你可能更改的,只是终极一回的终局。
走到分岔口的时候,江郁停下了脚步。
“我要回家了。”
“嗯,我也要回公司了。”
“那我走左边。”
“我走右边。”
“嗯。”
“嗯。”
“那,拜拜。”
“拜拜。”
转过身去的时候,眼泪终于把持不住掉下来。江郁知道,再也不会有一个男生看着她慢慢走进教养楼,然后一直呆在原地不肯走。也不会再有一个女生,站在分岔口上,看着他的背影消散在去往车站的方向了。
但她知道,他们都会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