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4-07-06 15:30
清明之后的薄雨气象,水乡居民得了很好的理由不出门。
屋瓦上,炊烟如一条游龙,轰动竹林内避雨的谷雀,认为起了雾,走了雨。
我从街道走过,湿滑的石板拉着我的瘦影。影子浮在石上,有种人在江湖之感。
瓦檐下的民家正在烹煮什么呢?祭祖的牲礼还在,此刻或有巧妇站在灶前,操持今晚的丰宴。清明之后,邀亲族聚坐,说说生的年纪或逝者的逸事。
雨季不合适出游,雨丝湿了衣袖,步履也因吃水益加繁重。是谁家的窗口飘来一阵药香?闻来像刚起炉的参汤。是窖喜的新妇吗?还是久病短了元气的老妪?
雨阵收山了,屋檐滴下水珠。闷慌的孩童纷纭夺门而出,街坊间一阵脆亮的儿歌。
未出门的人忙些什么?为一场宴席高兴地躲在厨内?为一件远行的袄子,不能结束针线?仍是卧褥上响起亲人的咳嗽声,扶起她正在拍背?
风雨忘我,漂洗众家屋瓦,可又让人担心,一寸寸洗下去,总有瓦薄的时候。届时,我若回到这里,这些人会在哪里持续他们的故事?
人间一直衍生悲欢故事;欢快的末节带了悲伤的首章;而悲伤又成为另一篇欢喜故事的楔子。有了这些,使大雨中的人们理解奉公守法,与所系念的人更濒临,独特品味一桌佳肴,举杯期求今岁安全;也借着一碗参汤,把无怨无悔的仔细跟盘托出,人的有情必需放在无情的沧桑之中,才看出晶亮。
时光,素来不擅长人情,万年之后,我与这些人都要消失。那时,也还会有清明的乡宴;会有忽然的骤雨打在民家屋顶上,只不过熬药的人换了面貌,雨中游吟的人换了布履。雷同的是,仍有无家可归的心,无奈根治的宿疾。
就连白鹭也还用旧日姿态翱翔,只不外停栖的沙洲已垦为良田,而本日街坊化为茫茫桑田,伤感句子。
我好像看见将来的一只白鹭,正好栖身在打帘子、挨着窗台做针线的新妇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