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4-06-20 10:20
丈夫是个极宁静、不事夸大的人。当年他是这样驯服我的:家中连厨房卫生间六个头顶上的灯,有四个不亮。我说你能修一下吗?他说,“我尝尝”。而后他不声不响把所有的灯都修睦了。这样的是我的杀手??不说一句过火的话。
这个人安静到什么水平呢?他曾经在我们弟妹的公司有一个工作室。有一天弟妹跑来对我说,除非门口有一双鞋表明某某人在不在这个屋子里,否则,就没有任何声息了。我对他开玩笑:你就像随身携带一个看不见的圆,终日呆在里面不出来。顺便申明,那圆不是我画的,我不是白骨精。
关于他未几话,有我的朋友为证。丈夫是摄影师,跟我的朋友去本地拍东西。谁要是跟他独自在一起谁不幸,因为他就是不说一句话,把人憋死了。成果我的朋友跑来问我:某某为什么不谈话?上天保佑,他和我单独在一起时,说得比我多。
除了与“哑巴”为伍,丈夫几近“瞎子”。就说一件事情。一次他和另外两人去很远的地方出差,那是一对各自有的。半途他又去别处转了一圈,回首来这对男女已经搬到统一个房间里,大鸣大放大字报,好像当他不存在。大家看过电影《雨人》吧?雨人的兄弟能够当着雨人的面,和自己的,对谁都不妨害。我丈夫就是这样的“雨人”。有他没他一个样。
我没有把自己的丈夫说成“残疾人”的意思,我也不是想“残疾人协会”的那多少个钱。然而我真的有几回对他说“要不你去登记一下吧,残疾人也不能没有组织。”通常这产生在屡次喊他不应的情形下。有谁知道一句简单的话,要反复好几次的味道?那就是我。“吃饭啦”这样简单的句子,我在家里是当作口号,拼着吃奶的力量喊出来的。这一点他否认。他说本人兴许是因为自小听了很多音乐,把耳朵听坏了。少年匮乏的我们狂抓书来看,而我们看了多少书,他就听了多少音乐。
他重要的“不足”仍是在其余方面。一位友人来访,说“怎么我在转达室报出你的名字,对方就笑呢”?我说,“哎呀,我最近是全院子的背面教师,家委会的人都说,不要像崔老师那样。”起因是咱们两个大活人,呆在家里不出门,被人家骗走400元。话说有两个人伪装成煤气公司的,鬼头鬼脑,这个那个。我是听到对方大声称说户主的名字和电话,才从房间走出。后来知道,他们原来是刚从丈夫嘴里套得。他就是这么好欺侮,年度语录。呜呜呜……你要是说天高低流星雨了,他会立刻从房子里跑出。那不是辛格笔下的“傻瓜吉姆佩尔”吗?
童话故事中才有他这种人。一个朋友写过一个故事发表在《国民文学》上。一个小女孩在卖花卖不出去,被一个年轻人看到了。年青人不知道自己该送花给何人。于是他买了小女孩的花,又把它们全送给了小女孩自己。故事里的白痴,就是事实中我的丈夫。这个故事是从作者那里听来的,那是遇见我之前良久的事情。
我这样说有“倒苦水”的嫌疑了,还是先容这个人的优点吧。他最大的长处就是花钱。他不吸烟、不饮酒、不好吃、不好穿、不赌博,钱都花到哪里去了?他是一个机器迷。你清楚了吧?这个货色是无尽头的。他赚钱和花钱的比例是这样的:他花钱买来在当时总是昂贵的新型机器,但是没有等到用这样的机器把钱赚回来,他又在斟酌花更多的钱买更贵更进步的机器,以及如何不把所花的成本赚回。
走一条相反的途径就是这个人了。那天片子学院安东尼奥尼回想展,连放两部电影看得人筋疲力尽,好轻易那个期盼已久的结尾来到了,音乐响起,灯光明起,人们纷纭站起身吐出一口吻。可就在这个要害时刻,我丈夫他却像坐在一张广大沙发里那样,舒畅地把身材埋了下去,翘起一只腿,并且把一只手搁在下巴底下开端寻思起来。他是真的不想走了。我是隔着许多排座位,在一个隐藏的处所发明这一幕的。我要是当前拍他的传记片,就以这个霎时作为定格。
对于他看电影还要说几句。在家里看DVD,他要求我把手机关掉,电话拔掉,拉上厚厚的窗帘,说是要制作出电影院那样关闭的后果,连上厕所都不行,更别说吃瓜子。看电影的时候,我就是他班上的学生。你知道他看得有多当真吧?他不仅看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而且把我的那一份也一并看了进去,弄得我都没法看了,只难看他。当他被电影所吸引的时候,也是我被他深深吸引的时候。最近我开始不和他一起看电影了,我自己搞独破影院,否则我什么也看不成。
这样的人他对人生还有什么请求?他还有什么须要埋怨的?不,没有。他从来错误任何事件、任何人发生牢骚,从来不把任何义务之类推到别人的头上。作为自在职业者,他常常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不活干,心境却素来不苦闷,依然从容优裕。惟一我听他抱怨过的,是中关村卖电脑的。他说这些卖电脑的人“四肢太粗,像卖菜的。”这在他,就是很厉害的骂人话了。他这是疼爱那些电脑呢。
假如我说的这些都让人看不上眼的话,那么有一条相对要令人艳羡逝世了:他陪我逛街买衣服时无穷耐烦。如果碰不到适合的,那他就比我还要有信心,把我拉到一个又一个柜台,转移到一个又一个商店,让我一件又一件地比试,似乎我是个超级古装模特。所以我说,在北京这个城市,除了我家的房间,我最熟习的就是各商场的更衣室了,由于在他的鼓动下,我无数次从中进进出出。一旦看见他中意的,他决不心疼钱。他过的是艺术人生,在商店挑来挑去仅仅是一件“散文”作品。
他范围最大的“史诗”作品就是炒了清华的鱿鱼。1989年秋天他退出清华大学盘算机系来到电影学院,放着一个好端真个前途于不顾,踏上了一个流落汉的征途,貌似尤利西斯。还有一件比拟小一些的“史诗”作品,就是与我。我们在沈昌文先生曾任总经理的三联书店地下一层碰面,当时我连他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一个礼拜之后我们决议结婚。我曾经是他的老师,给他打过分数。他在向我的时候,居然不知道我多大年纪。
我真的不晓得他一天到晚在干什么,但他老是比我还要忙。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单纯、开心,才知道人生本来是这么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