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8-12-23 08:59
作者:肖培东
2019年5月21日,河南许昌迎来了一场为期两天的语文盛会——全国初中语文“同课异构”教学展示交流研讨会。本次研讨会由陕西师范大学、《中学语文教学参考》杂志社策划主办,会上优秀教师肖亚南、李宝虹、张艳冰、高和鸣四位老师进行了同课异构,分别执教了《社戏》和《我们这双手》,风格、思路各异的教学展示,给与会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河南名师李宝虹老师《社戏》一课结束语中的一句动情的“情到深处不讲理”,引发了我对这两篇课文教学的“情”与“理”的相关思考。语文教学,该如何行走在“情”“理”之间?
一、情到深处得讲理
1、语文教学要讲文体的理。
阅读教学的任务是要教给学生阅读各式文章的方法。基于此,语文阅读教学必须依体而教,学生才能依体而读,这是很自然的道理。语文教学要讲理,这个理,首先是要讲文体的理。
比如《社戏》是一篇小说,在教学中就要扣小说的文体特点,不能把它教成散文。有的老师就是在把它作为散文在教,把文章的人事景物都当作了真实的存在。事实上,“平桥村”并不是一个乐土,而是一个贫穷的小村庄,那里的农人生活很艰苦,“我母亲的母家是农村,使我能够间或和许多农民相亲近,逐渐知道他们是毕生受着压迫,很多苦痛,和花鸟并不一样了”[1]。但是,《社戏》中的人情美、景物美确实令人难忘而神往的,鲁迅描写江南水乡的笔触也颇为散文化。“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那夜的豆其实也平常,那夜的戏其实不好看,那么这“好”好在哪里呢?循问而入,就带领学生走进夏夜行船、船头看戏、月下归航等情节的描写中,走进平桥村这个美丽的世界,走进天真烂漫的童年,如同我们走进《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样去感受作者渗透在字里行间的情感。这样的教学,显然是没有按照《社戏》的文体来教。《社戏》是鲁迅的小说集《呐喊》中的最后一篇,和其他几篇在表达风格上迥异,文章用充满诗意的温情代替了那种尖锐的“呐喊”,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很容易把它教成散文,尤其是人教版教材在选入时删掉了“我”两次在城里戏园看戏的经历,则更容易不知不觉教成散文了。
情到深处得讲理,即便我们是那样快乐地徜徉在清新、明快的水乡夜色中,我们还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社戏》的小说文体。也只有教成小说,我们才能理解在现实生活中很不完美的小村庄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了“世外桃源”。我们可以从小说叙述视角的角度去理解。申丹在《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中说:“在第一人称回顾性叙述中,通常有两种眼光在交替作用:一为叙述者‘我’追忆往事的眼光,另一位被追忆的‘我’在经历事件时的眼光。这两种眼光可体现出‘我’在不同时期对事件的不同看法或对事件的不同认识程度。”[2]小说对于平桥村的叙述是站在一个现实成人的角度,而且是站在一个“不适于生存了”的现实的角度(在“我”两次在城里戏园看戏的经历中作者着力强调的),用充满温情诗意的儿童视角来追忆描绘理想中的幻境的。这样,我们就能更深刻地认识到,关于平桥村的诗意温暖的抒写都是浸透了作者主观情感渲染的理想化的“乐土”,而对于这一“乐土”的理想追求,在文章最后强烈情绪化的“好豆”和“好戏”中可见一斑。作为小说,文中的人事、景物都是作者虚构的产物,都不必实有,正如钱理群先生所言:“小说所写到的,都经过了作家主观心灵的过滤,是‘醒生活’与‘梦’相结合的产物。”[3]作为小说,“好豆”和“好戏”已经成为一个符号,一种生命状态的象征符号,“轻松而舒展、自由,沉静而柔和,和谐而充满情趣”,折射的是作者的心灵世界。“情到深处不讲理”,是对人物独特感觉的解释,但教学,还是要保有对文体的理性认识,即便这文章是有着怎样鲜明的个性特点的“这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