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右脑 2010-03-15 11:46
在通向静心的道路上存在两大困难:一个是自我。你的生命一直是由社会、由家庭、由学校、由教堂、由你周围的每一个人来安排的,所以是自我主义的。甚至现代心理学也是以强调自我为基础的。
自我
现代心理学、现代教育学总的观点是,除非一个人有很强的自我,否则他将很难在竞争激烈的生活中奋斗,如果你是一个很谦卑的人,任何人都将会把你推在一边;你将永远落在后面。在这个充满竞争的世界上,你需要一个非常坚毅、非常强烈的自我去拼搏;只有那样你才能成功。在任何一个领域——可以是商业,可以是政界,可以是任何一种职业——你需要有非常果断的个性,而整个社会亦提倡在孩提时代就要培养这种果断的个性。从一开始我们就会告诫他,“要成为全班第一”;当孩子真的成了全班第一名,每个人都会表扬他。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你正在从头开始培养他的自我。你正在灌疏给他某种野心:“你可以成为国家总统,你可以成为国家的首相。”他带着这些观念开始了他的人生旅程,并伴随着他的每一次成功,他的自我不断地膨胀,膨胀。
无论如何自我总是人类所患的最大的疾病。如果你成功了,你的自我会膨胀——那是危险的,因为到那时你必须除去挡在你道路上的大石。而如果自我很小,你就不会成功,你就会被认定是一种失败,那样你的自我就会变成一个伤心。那样它就会受“伤害,它就会产生一种自卑情绪——然后它就会带来问题。你总“是害怕进入任何事物,甚至静心,因为你知道你是一种失败,你知道你将会失败——那已经成了你的心态。你在每一处都失败,而静心又是一件如此重大的事……你无法成功。
如果你带着这个念头静心——认为失败是注定的,认为失败是你的命运,你的天数——那么你自然无法成功。因此,如果自我很大的话,它会妨碍你。而如果自我很小的话,它会受伤害,这亦会妨碍你。在任何一种情况中自我总是一个问题。
在母亲的子宫里,每个孩子都是极其幸福的。当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领会到这一点。他与他的幸福是一体的,不存在知与不知的问题。幸福是他的生命,在知与被知之间并不存在差别。所以孩子自然不会意识到他的幸福。只有当你失落某些东西以后,你才会觉知到它。
确实如此。在某样东西失落以前,你很难去了解它,因为在你没有失去它的时候你与它完全是一体的。你们之间没有距离:观者与被观者是一体的;知与被知是一体的。
每个孩子都处在一种深深的幸福中,心理学家们也这样认为,他们认为一切宗教所探寻的,只是为了找回母亲的子宫,他们用它来批评宗教,但我认为,这完全不是批评。事实确实如此。是的,宗教所追寻的其实就是要找回子宫,宗教所追寻的其实就是要使整个存在变为子宫。
孩子与母亲是绝对和谐的。孩子从不会走调。孩子并不知道他与母亲是分离的。若是母亲健康,孩子也会健康;着母亲病了,孩子也会病。若是母亲悲伤,孩子也会悲伤;若母亲快乐,孩子也会快乐。若是母亲跳舞,孩子也会跳舞;若母亲静坐,孩子也会保持宁静。孩子还没有成形。这是最纯粹的幸福,但它不得已会失落。
孩子降生了,他一下子被抛离了中心。他一下子从土壤、从他母亲那里被根掘了出来。他失落了他的依靠,他不知道他是谁。当他与母亲在一起时,他没有必要去知道这些。没必要知道——他就是一切,无需知道,两者之间并没有区别。不存在“你”,所以也就不会有“我”的问题。现实并没有被分割。这是阿德维塔——纯粹的阿德维塔,纯粹的非二象性。
但一旦孩子降生了,脐带就会被切断,他开始自己呼吸;突然他的整个生命开始想知道他是谁。这是自然的。现在他开始觉知到他的界限——他的身体,他的需要。他有时候快乐,有时候不快乐;他有时候满足,有时候不满足;有时候他会饿会哭,却找不到他母亲的踪影;有时候他会吸着母亲的乳液,再一次享受与母亲合为一体的感觉。但现在有了许多的心境和心情,他会逐步开始感觉到分离。离异发生了;结合破灭了。
在此之前他是完全与母亲连结在一起的;而现在他将永远独立。他必须去查明自己是谁。一个人的整整一生都在努力去证明他是谁。这是一个最最基本的问题。
孩子最初意识到的是“我的”(mine),接着是被动的“我”(me),然后是“你”(you),再然后才是主动的“我”(I)。这就是他的过程。确切地说是程序,一切都完全按这个顺序进行。首先他开始意识到“我的”。观照它,因为这是你的骨架,你的自我的结构。孩子首先开始意识到“我的”——这个玩具是我的,这个母亲是我的。他开始去占有。占有者首先进入;占有欲是极为基本的。因此所有的宗教都强调:不要有占有欲,因为有了占有物,痛苦便会开始。
观照那些幼儿:他们极其妒忌,总想去占有,总想设法夺走他人的一切,总想设法保住自己的玩具。你会看到孩子们非常凶狠,几乎完全不顾他人的需要。如果一个孩子在摆弄他的玩具,另一个孩子走了过来,你会看到一个阿道夫·希特勒(AdolfHitler),一个成吉思汗(Genghis Khan),一个奈迪沙(Nadirshah)。他会坚守他的玩具;他随时准备出击,他随时准备搏斗。这是一个领地问题,一个统治权的问题。
占有欲首先进入;那是基本的毒害。孩子开始学会说:“这是我的。”
一旦“我的”进入了,你便成了每个人的竞争者。一旦“我的”进入了,你的生活,便会充满竞争、奋斗、冲突、暴力和挑衅。
“我的”下一步是被动的“我”。当你声明某种东西是你的时,你会通过这种声明突然产生一个念头,即此刻你是你的占有物的中心。占有物成了你的领地,你会通过这些占有物引伸出一个新的观念:被动的“我”。
一旦你被这被动的“我”定位,你便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界线,那些在界线以外的人便是“你”。对方变得清晰起来,现在事物开始分裂瓦解。
宇宙是一体的,它是一个联合体。没有什么东西被分割开来。每一个事物都是与一切其他的事物相联系的。这是一个巨大的联系。
你与大地相联系,你与树木相联系,你与繁星相联系;繁星与你相联系,繁星与树木、与河流、与山脉相联系。一切都是相互联系的。没有一样东西是孤立的;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被隔离。隔离是绝不可能的。
你每次呼吸的时候——吸入、呼出——与存在之间始终有一个桥梁。你吃东西,存在便会进入你;你排泄,它就变成了粪便——树上的苹果也许明天会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而你身上的一些部分则会失去,变成粪便。变成树木的肥料……这是一个持续的给和取的过程,它绝不会有一刻的停顿。当它停止的时候,你便死亡了。
什么是死亡?——分离即为死亡。处于整体之中就是活着,处于整体之外就是死亡。所以你越想“我是孤立的”,你就越不敏感,越趋向死亡,越呆滞,越迟钝。你越感觉你是相连的,整个存在就越会是你的一部分,而你也越会成为整个存在的一部分。一旦你领悟到我们彼此间是成员关系,你的视野就会突然改变。于是,这些树不再是陌生的,它们一直在为你提供食物。当你吸气的时候,你吸入氧气;当你呼气的时候,你呼出二氧化碳,树木吸入二氧化碳而呼出氧气——始终进行着一种交流。我们和睦相处。真实是一个整体,有了“我”、“你”这些观念,我们便脱离了真实。而一旦有一个错误的概念进入你头脑,你的整个视野就会颠倒过来……
被动的“我”,接着是“你”,然后与之对应出现了“我”。“我”是最微妙的,是占有欲最具体的表现。每当你发“我”这个字时,你已经犯了渎圣罪。每当你说“我”的时候,你已经完全脱离了存在——不是真正脱离,否则你会死去;但在你的思想上,你完全脱离了真实。现在你将始终处在与真实的斗争中。你将与你自己的根基抗争。你将与你自己抗争。
所以佛陀说:“要做浮木。”只有当你摒弃了“我”这个概念,你才能够成为一段浮木——否则你是无法成为浮木的;争斗会来阻止。所以你进入静心会如此困难。如果我说就这样静坐,你是无法做到的——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有人会认为这是最简单的事;没有必要去教它。你只要坐在那里就是了。但是,你无法坐下来,因为“我”不允许你有一刻的松懈。一旦允许你有一刻的松懈,你就能够看到真实。而一旦你看到了真实,“我”就会被丢弃。那样它就无法再阻止。所以“我”从不让你放松。即使你去山间,去避暑胜地,“我”也绝不会让你有一丝放松。你带着你的收音机,带着你的电视机;你带着你所有的问题,你让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你到那里是去放松的,但你的行为方式依然没变。你并没有放松。
“我”是不能放松的。它是借助于紧张而存在的。它会产生新的忧虑;它会不断制造新的问题,它不允许你有任何休息。即使只有一分钟的休息,“我”的整座大厦亦会开始倒塌——因为真实是如此美丽,而“我”又是如此丑陋。
人们一直在徒劳地与命运抗争。你是在为那些终究要发生的事抗争。你是在做不必要的抗争。你是在渴望那些即使你不去想,它也终将会属于你的事物,事实上,渴望反而会使你失去它们。
所以佛陀说:“随波逐流。让它带你汇入海洋。”
“我的”、被动“我”、“你”、“我”——这是陷阱。这个陷阱会产生苦难,产生精神病,产生疯狂。
现在的问题是:小孩子不得不去经过它,因为他不知道他是谁,他需要某种身份——也许是一种假的身份,但总比没有身份好。他需要某种身份。他需要确切知道他是谁,从而就形成了一个虚假的中心。“我”并不是你真正的中心。那是一个虚假的中心——充满功利心的、虚伪的、被你自己制造出来的。这与你真正的中心毫无关系。
你真正的中心是一切的中心。你真正的自我是一切的自我。在中心处,整个存在是一个整体——就如光源,如太阳,所有的光线是一个整体。它们照射得越远,彼此之间就越分散。
你真正的中心并不仅仅是你的中心,它是一切的中心。但我们创造了我们自己的小中心,人为的,由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有必要……因为孩子出生的时候是没有界的,根本不存在他是谁这个念头。这是生存的需要。他怎么才能生存下去呢?他必须有一个名字;他必须知道他是谁。当然这个念头来自于外界:有人说你美丽,有人说你聪明,有人说你活泼。你把人们所说的一切收集在一起。
总结人们对你的评论,你得出某种形象。你从没有深入看透你自己,看出你是谁。这个形象只是一种假象——因为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没有人能够告诉你是谁。你内在的真实不会向任何人公开,除了你自己。你内在的真实不会让任何人渗入,除了你自己。只有你才能够在那里。
有那么一天你会认识到你的身份只是一种想象,是你收集了他人的意见之后的一种汇总……某个时候你只需去冥想;只需安静地坐着想想你是谁。许多想法会出现。只要继续观照它们来自何处,你便能够寻到源头。有些东西来自于你母亲——极大部分,约占百分之八十到九十。有些东酉来自于你父亲,有些来自于你的学校老师,有的来自于你的朋友,有的来自于社会。只需去观照:你便能够指出它源自何处。没有任何东西来自于你自己、甚至没有百分之一的东西是你自己的。这算哪种身份呢?你根本就没有为这种身份尽过力。而事实上,你才是那个应该尽百分之一百力的人。
一旦你领悟到这一点,宗教就会变得很重要。一旦你认识到这一点,你就会开始去寻求某种方法、某种途径来帮助你进入你的存在,帮助你如何正确地、真实地、存在地去了解你是谁。不再收集外界对你的评价,不再需要别人对你的实在的反映——而只需去直面它,直视它;只需进入你的存在,去感觉它。有什么必要去问他人呢?而又可以向谁去询问呢?他们对于他们自己的无知就如你对你自己的不了解。他们对自己都不了解;他们怎么会了解你呢?
只要去看看事物是怎么进行的,事物将如何继续进行,事物将如何继续发生:一个假象会导致另一个假象。你几乎是在被欺骗、被愚弄。你是在被哄骗,而那些骗你的人也许并不是故意要那么做。也许他们也被别人欺骗了。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老师,也许都被别人蒙骗了——被他们的父亲,他们的母亲,他们的老师骗了。而现在轮到他们来骗你了。那么你是不是也会对你的孩子们做同样的事呢?
在一个较为文明的社会里,人们比较明智,比较觉知,他们会教育孩子关于身份的观念是虚假的:“这是需要的,所以我们把它教给你,但那只是暂时的,只在你发现你自己是谁以前有用。”
那不是你的存在。你越早发现自己是谁就越好。你越早能够抛弃这个观念就越好——因为从那一刻起,你才真正降生,你才真正是真实的和本真的。你才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我们从他人那里搜集的观点给予我们一种个性(Personali-ty),而我们从自己内在获得的认知则赋予了我们每个人一个独立的个体(individuality)。个性是虚假的,个体是真实的。个性是借来的,而存在,个体,你的真实性是永远无法去借的。没有人能够说出你是谁。
至少有一件事别人是永远没法做的——那就是,告诉你你究竟是谁。不,你只有自己去走,你只有自己去挖掘你的灵魂深处。一层又一层,虚假的身份将会层层剥落。当一个人进入他自己的时候会产生恐惧,因为混饨会随之而来。在某种程度上你已经惯于你的这种虚假的身份,你已经安于这样一种身份。你知道你叫这个或那个名字;你有某些证件、证明、学位、大学、院校、声望、钱财和遗产,你用某种方式给自己定位。你具有某种定位——尽管如此它还是可行的,它还是在起作用。进入你自己意味着要抛弃这种可行的定位……于是便会出现混沌。
在你能够到达你内在中心之前,你必将经历一段非常混沌的状态,所以会产生恐惧。没有人愿意进入。人们不断地教导我们:“要认识你自己”;我们听着,但我们从未听进去过。我们从未为此操心过。在我们的心底有一个非常确定的理念,那就是混沌将会放任自由,而你将会迷失于其中,你将会淹没于其中。正是由于对那种混沌的恐惧,我们才会倾向于任何外在的东西。但这是在浪费你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