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逃不掉你

逍遥右脑  2014-05-30 12:33

  一路逃不掉你
  
  文 / 安定
  
  他极少对我跟母亲提起在县城所受的委屈,为了我的膏火,他厚着脸皮违反行规抢活干,被人报复踢骂。
  
  【一】
  
  我厌恶冬天,常常在阴冷的气象里被冻哭,并有-流离所失、无家可归的恐慌。可是,我独一对他温暖的惦念,却全在年少时那些呵气成冰的冬日。
  
  那时他与母亲只管不相爱,但在平庸琐碎的生活里,还是有些许光亮的。这样的光明,如同阳台上许久没有打理得那盆花,在黑私下,悄无声息地开着一朵一朵纯白的花儿,你于劳碌之中,不经意间扫上一眼,会觉得满心欢乐。
  
  记得冬日里我步行回家,一路瑟缩如一枚干瘪的枣,上唇紧咬着下唇,想哭,又怕那眼泪一出来,便冻成屋檐下的冰凌,砸下去,会将我的肌肤划出清晰的创痕。
  
  所以每每快到家时,最期盼的,便是可以看到他站在当街的路口,等我飞驰过去。那时的他,宛如曾在课本里学到的某个好汉,在风雪中矗立着,有永不倒下的勇敢和威风。同行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散去,我则哭哭啼啼地将手交给他,任由他使劲地握着,将我像个走失的小猫一样,牵回家去。
  
  常常是母亲在厨房里繁忙,他则放下手头的活计,做我温暖的“手套”。我爱好将冰凉的小手突然放入他的脖颈和腋窝。听见他“啊”一声大叫,我便无比自得且开怀。他则一边斥责着我,一边将我的手拿出来,放在唇边哈着热气,等得手上的冷气驱散了,才放入他的腋窝,帮我暖到掌心发烫。
  
  这冬日的一抹橘黄色的温情,被我记忆的长镜头探伸从前,便定格在充满岁月颗粒质感的胶片上。之后他与母亲争吵一直,在离婚的路上,不再顾及我的冷暖。而我,也在他日渐与我疏离的微凉中生出恨意,甚至刻意将他忘却。
  
  【二】
  
  那一年他买了摩托,盘算周末的时候,去我读书的县城拉散客赚钱。那时我住校,刚好车站就在学校旁边,所以每到下课,我隔墙闻声马路上穿梭而过的摩托,常常走神地想。是不是他又在马路上,由于争抢客人,而与人追赶厮打?
  
  他极少在我与母亲眼前提起在县城所受的种种冤屈。母亲与他一样性格火暴,并不怎么关怀他在外奔走的辛劳,只一味埋怨他挣钱太少,连买一件美丽衣裙的钱都不。他每次听到,都要恼怒地摔货色发泄,连我都不再躲避。
  
  有一次,我周末放学回家,他正与母亲争吵,我一排闼,他正好将一个杯子砸过来,我将头一歪,杯子擦着我的额头,在身后的门上碎裂开来。我与他,彼此注目着,足足有五分钟,没有,我看见他双唇微微地动着,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我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便抖一抖落在衣领中的玻璃碎片,径直走入自己的房间。
  
  我始终没有给他报歉的机遇,他也未曾自动找过我。咱们同在一个县城,经常相距不外多少十米,我靠在校门口沿护城河无穷延长下去的栏杆上,与一两个不爱学习的小混混仰望着头顶蓝蓝的天空,而他则载着客人,追风逐电般经由。他会微微的歪头,将视线扫向涣散不羁的我。我仍然狂妄的坐在栏杆上,看那大朵的云彩怠惰地从头顶飘过。
  
  我老是这样假装没看见他,伪装他与母亲一次凶过一次的争吵与我没有关系。尽管我不止一次的听到,他们在争吵中提及我的学业和我将来的归属。如果没有看到他与母亲签好的那份协议离婚协定,我与他的关联,会不会像天上飞机划过的尾线,清楚地延伸到无限美好的处所?或者,我们是并行的两条轨迹,在最温暖的距离,对望着彼此?
  
  可是,我却无意中看到了那张无情的纸。他在上面写着,等我一考入大学,他们将协议离婚,我将跟我母亲生活,他除了供我读大学的用度,还会给我和母亲每月的生活费,直到我大学毕业可以挣钱养活母亲。
  
  我当着他的面,将那张纸撕得破碎,然后冷冷的告诉他,我不必他赡养,如果他那么想离开我和母亲,最好当初就从这个家里远远地走开,再不要让我和母亲遇到。
  
  他第一次过来拉住我,说:“丫头,别这样……”
  
  我不等他说完,便将那双有些陌生的毛糙大手重重的甩开,拎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三】
  
  我在学校里过到弹尽粮绝的时候,找母亲要钱。母亲撂下一句:“找那个要甩掉我们单独过的男人要去!”我一扭头说:“用不着你们任何人!”
  
  我很快找一个小混混借了一笔钱,打算远远地离开这个小城。我不知道火车可能载我去哪个城市,但我心里明白,火车行驶时光越长,我与他之间的间隔也越远,远到我可以将他给予我的所有忘记,包含那双手传递过来的温度。
  
  我一个人背着书包,在邻城下了火车。生疏的环境与离家的欢喜,让我有短暂的新颖感,但随即而来的,便是被人盯视的恐慌与不安。我随意住进一个小旅馆,买了一大堆的零食,满无目标翻看着一本书。
  
  走廊里的钟敲下十二下的时候,我听见前台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着急地向睡眼惺忪的服务员讯问着什么。后来,那个声音便低了下去,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捧着书,很快在冷硬的床上睡过去了。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我翻一下身,感到昏沉沉的,摸一下头,很烫,这才知道是感冒了。我挣扎着起身去前台要一杯热水,服务员给我倒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我:“你是邻城过来的学生吧?”我毫无防范的点了一下头,她若有所思的看了我片刻,便又低下头去忙别的。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翻开来,他便呈现在我的面前。我想逃开,却被他一把抱住。我踢他捶他,甚至像小狗一样咬他,可他却像儿时在风雪中等我扑过来那样,岿然不动地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仍是被他“挟持”着,踏上回家的路。他骑着摩托车载着我,却让我坐在前面,用两只有用的臂膀围拢着我,似乎我是一只鸽子,他只有一转身,我便会飞走。
  
  一路上,他没提起本人如何骑摩托车,顺着火车的方向追赶着我,又如何找遍了邻城的每一个旅馆,并将一个公用电话号码告知所有问过的人,让他们假如看见我,励志文章,必定记得打电话给他,他会守在那里,哪怕几天几夜不吃一口饭,不闭片刻眼。
  
  他只是很讨人嫌他、一遍遍地说,他再也不会和母亲签什么离婚协议,他们要好好的爱我、供我读书、看我念完大学,然后找一份稳固的工作、嫁一个理解疼我的人……
  
  【四】
  
  我一直记得那一年的春天,桃花开的分外烂漫,我也刻意营造的幸福中有些恍惚,仿佛我真的能够凭借这一次的出奔,赢取我想要的未来。
  
  可是我却忘记了,春天会很快过去,那些盛开的花朵,总有一天,也会枯败凋落。
  
  我在他许下的美妙将来里,宁静地读书,断了与所有小混混的接洽,二心一意地将心理用在了书本上。他在那一年中,像所有渎职尽责的一样,在周末骑着摩托车,载我回家改良生涯。每隔两天,他还送来母亲炒的菜或者清洁的生果。摩托车开过的声音,在我听起来不再那么逆耳,而是缓缓变成一首曲子,我隔着校园高高的墙,我听见了,便认为有一股暖流,漫溢过我心坎。
  
  一年之后,我拿到了省城一所大学的录取告诉书,并同时得到了他们离婚的消息。我依然记得他将这个新闻告诉我的时候,扭过身去,不敢看我的眼睛。是我转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句的问他:“为什么骗我?”他这才坐下来,抱着头,缄默了许久,说:“丫头,是你妈非要与我离开。这一年,我们都装的太累,如果你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委曲在一起,可以是……”
  
  我终于没能挡住他离去的脚步,而他也没能转变我谢绝再与他会晤的固执。那一个暑假,他在县城租了屋子,拼命地打工赚钱,为我挣学费。
  
  我依然记得那个初秋的午后,我行将踏上去省城的火车,带着行李,在候车室里坐着,他忽然朝我走了过来,将一沓钱塞进了我的书包。我等他启齿,他却张皇地回身便要分开。而后便有一群人威风凛凛地赶过来,一边高喊着:“别让他跑掉”,一边朝他围拢过来。
  
  那些人使劲踢他、骂他,说他这个月一次次厚着脸皮违背行规抢别人的活干,不晓得挣那么的钱要干什么!而他则无声无息地抱着头,任由他们痛骂,始终到警察赶过来,将那些人带走。
  
  我在世人的凝视之下,径直朝他走过去,在他开口之前,将他牢牢地抱住。他不知所措地轻拍着我的后背,说:“丫头,爸没事,爸只是想多挣些钱供你读书,爸……”
  
  我听他语无伦次地絮叨,像母亲抱怨的世上最无用的那个男人,又像很多年前的冬天,我们依偎在一起,他喊叫我的手凉,我则嘻嘻笑着,说:“我要让你,做我一辈子最暖和的手套。”
  
  (摘自《青年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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